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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宁重拾名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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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大人的一番话很是中肯,不固执,更没有偏见,严大人跟罗大人听了,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权大人说得好。”秦昊尧的薄唇边扬起细微的笑意,但不过转瞬即逝,笑意毫无痕迹地消失,他恢复了往日的天子权威,冷着脸说道,此话一出,自然石破天惊。“况且,朕的皇后已经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默然不语,各怀心思,王室绝不会让自己的子嗣流亡在外,而这个皇嗣又是在如今的紧要关头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位臣子期盼皇嗣四年之久,如今木已成舟,贞婉皇后本是棘手的名字,再加一个皇嗣,往后谁还敢反对天子的决定?

    罗欢面色骤变,但亦不曾当下就改变自己的说辞,不疾不徐地起身,正对天子,不着痕迹地说了句。

    “皇上要给贞婉皇后过往荣光,是重情重义的决定,皇后若怀上皇嗣还没有半点名分,世道也的确让人寒心了。只是微臣有一事想问皇上,望皇上恕臣多言……”

    “说。”秦昊尧面无表情地瞥视了一眼,俊美面容上没有任何喜怒,心中清楚罗欢是个格外仔细的人,他考量最为周到,更极为看重皇室伦理,此人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自己蒙混过关。

    罗欢身子站的笔直,宛若青松,双目如炬:“听闻皇后在秦王府的时候,曾经有过皇上的骨肉,不知此事可是属实?”

    “确有此事。”秦昊尧不动声色,心中一片清明,俊脸上依旧一片平和,仿佛此事之下没有任何被遮掩的真相,是堂堂正正可以拿起来追究的。

    “请问皇上,皇后当年为何平白无故没了孩子?是否她生性羸弱,腹中胎儿根本无法顺利长成。”罗欢的面色愈发凝重,眼底的光芒,一刻间犀利万分。

    “罗大人,这是皇室的隐情,你当真是逾矩了……”公孙木阳重重咳了声,满脸不快,这宫里处处都是禁忌,罗欢这么口不择言,势必会触怒天子。

    “公孙大人,皇室血脉可是大事,身为后妃的责任便是为秦氏王族开枝散叶,繁衍后代。”罗欢却并不相让,直率开口,跟公孙木阳两人目光交汇,更是水火不容。

    秦昊尧清楚此事才是最关键的,黑眸之中的寒意更重,面对眼前无形的硝烟,他阵脚不乱,沉声道:“朕既然召集了你们四人来,当然是极为看重你们在朝中的地位,朕对你们不会隐瞒。虽然是过去的事了,但若能为皇后洗清这些罪名,也未尝不可。”

    四位臣子听天子发话了,各自静默不语,只听秦昊尧的低沉嗓音回响在整个上书房殿内,仿佛过去的沉痛褪去不少,最终只剩下冷然的意味,他寥寥数句带过,已然是对他们的万分信任。“当年皇后有了朕的骨肉,怀胎数月最终无疾而终,是因被麝香所害。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朕告诉你们实情,朕相信你们绝不会外传。”

    秦昊尧一身肃然,眼底的墨黑宛若胜过窗外的夜色迷离,他见众人有所动摇,唇畔扬起一道喜怒难辨的笑意弧度,他的言语之中仿佛更多的是喟叹和感慨万千,字字带刺,让人无言以对。“皇后为了朕饱受颠沛之苦,痛失亲生骨肉之难,若这世上还有人要怀疑她,是否太刻薄?”

    这一席话隐藏着暴怒的征兆,只字片语之内更可窥见天子的笃定决绝,罗欢跟严布吉两人对望一眼,贞婉皇后纵然在王朝之中是个饱受争议的女人,但他们更清楚天子的意思已然明朗,两人不再开口挑起争端,最终归于平静。

    “明日早朝之上,皇上尽管放心,微臣跟三位大人定会尽心为贞婉皇后追回往日名分。”公孙木阳见状,知晓此事已经平息,深沉的眼底生出了笑意,起身率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诚意。

    众人对贞婉皇后的再多质疑,终究抵不过皇嗣的分量,一旦皇嗣顺利出生,贞婉皇后在后宫定能稳坐后位,此事早已板上钉钉,不容置疑。

    其他三人也应了几声,秦昊尧的心中落入更多平静,自然是满意至极,扯唇一笑,黑眸中的墨黑光彩更加浓烈,熠熠生辉。

    四位臣子离开之后,秦昊尧转向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荣公公,唇畔笑容转瞬即逝,沉着隐忍,朝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一声。“准备圣旨。”

    荣公公见天子面色沉敛,眼神阴郁,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将一切准备妥当。

    这回,祺贵人定是逃不开了,荣公公丝毫不曾为祺贵人开口说一字半句,他虽然服侍天子这么久了,但也是在方才才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

    将御笔紧握在手中,秦昊尧不再迟疑,沾了沾墨汁,御笔汲取墨汁愈发饱满,他果断下了决定,将心中所想写成笔下圣旨。接下来,他自然要将祺贵人治罪。

    祺贵人在几个后妃中家室背景是最好的,很多人不敢动她,她看似纯真,实则比任何人都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的精明恶毒,藏匿在心中深处,常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的真面目。但祺贵人对他而言,绝不会是特别的女人,她并不是美丽的让人惊艳移不开视线的,虽然服侍他的时候很用心,他却没有半点不舍,他原本就是无情之人,抛弃跟自己几年内不曾见满十次的女人,宠幸不过五次的没有半点男女感情的女人,他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更别说,祺贵人的罪名根本不容饶恕,她授命朱太医透露药方,更指示身边婢女谋害穆瑾宁,试图害死穆瑾宁腹中脆弱的胎儿。

    他从来不是心胸开阔的男人,任何人一旦触怒他,犯下他无法容忍的过错,他就不会再留着这个人了。身为后妃,不管身家如何,不管容貌如何,不管性情如何,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恶毒的品行。或许是这些年来,自己也深受其害,他格外在意。而祺贵人定是心存侥幸,本想不明不白除掉皇嗣,却高估自己的智谋,哪怕祺贵人是金枝玉叶,在秦昊尧的眼底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他素来果断敢做,更别提祺贵人只是出自大户之家而已,有个有权势的家族撑腰,却本该更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更该当后妃的表率。但祺贵人还是太令人失望了,并非秦昊尧对她有过多的期待,但当年是自己选入宫里来的人,无论当下他多么不用心,筛选的多么敷衍仓促,但他依旧自责,对穆瑾宁而言,是他亲自选出来的女人,将穆瑾宁害的那么凄惨,是他当年种下的因,成就了今日的果。

    他当然要处置祺贵人,既然敢动穆瑾宁,还想平安无事,那当然是最错误的念头和奢想。

    此事由他来了结,才不会生出任何后患。

    只因,他是整个江山,整个王朝的君王。

    “荣泽,由你去宣读圣旨。”

    秦昊尧望着已经写成的圣旨,眼底的眸光熄灭,仿佛像是无尽无边的黑暗,他站在书案的前头,丢下这一句,什么话都不再多说。

    荣公公看天子的神情如此冰冷,宛若千年不化的寒冰,更是心中不寒而栗,每回见着秦昊尧流露出这般的神情,他就知晓天子的心中动了杀气。他低着头将圣旨卷起来,不敢偷看其中的任何一个字,揣摩圣意,是下人犯下该死的罪,他绝不会自毁前程。

    反正过不了多久时间,他就会亲自宣读这一张圣旨,但不该透露此事的时候,他会当做自己毫不知晓圣旨的内容。

    二更天的时候,荣公公去了玉清宫,面无表情地读了圣旨,随后留下了手中的漆盘,为了不负天子厚望,他不曾当即离开,而是在玉清宫的外堂等候。他明白没有人心甘情愿赴死,哪怕是天子的命令,祺贵人这样的大家闺秀,也绝不会果断去往黄泉路,不过他这个当下人的,有很好的耐心,只要他能在天亮之前回皇帝身边复命即可。毕竟他跟祺贵人没有任何恩怨,祺贵人好赖也是个妃嫔,他若能给她几个时辰了断红尘往事,才不会遭来怨恨。

    他镇定地站在外堂中央,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隐约可以听到婢女轻微陆续的哭泣声,荣公公将手中的金色圣旨紧紧握着,人之将死,他不该太咄咄逼人,至少该给祺贵人一片清净。

    漆盘之内放置着的,是一条柔软又坚韧的白绸,在玉清宫的烛光之下,幽幽地焕发着光芒,仿佛在下一瞬,就会蜕变成一条巨大的白蛇,朝着人吐出鲜红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