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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君的调查并不顺利。

    并不是说有人百般阻挠,而是平阳长公主府邸实在太干净,除了一个深居简出的表妹便是几位贴身侍女与他有些说不清的关系。纵然这些都是他的罪证,加之伙同那表妹殴打侮辱平阳长公主,足以判以死刑,可却不是谢长君真正想要找的。那些东西,总归要有些蛛丝马迹。

    直到回程的那一日,都没能有所决断,驸马被送进天牢之中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一连三日,谢长君将长公主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第四日,谢熙年与谢长君一起出现在了早朝之上。

    谢长君孤身立在大殿中间,一派长身玉立、霁月光风的姿态,其余年纪相当的朝臣看着,都有些眼红。为何谢家便养得出这样的好儿郎,思及在明和园时,谢长宁的种种,他们心中又涌起了酸水,怎么连女儿都教养的那般好。

    “谢卿,许昌之事调查如何?”崇德帝慢条斯理,可是不自觉地就散发出一股威压,令这庙堂之上的人都谨慎起呼吸来,生怕一点噪音便惹得这位不快。

    谢长君却好似未觉,从袖口中掏出一本奏折,齐眉躬身:“许昌所犯之罪,尽在其上。”

    萧福见状,连忙走来双手接过,转身快步送到崇德帝的面前。崇德帝随意拿起,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此时,众朝臣才微微抬眼,观察起崇德帝的脸色来,只是若崇德帝的心思能被琢磨透,就不会有君心难测这词了。

    崇德帝翻看到最后一条,神色出现了一丝变化:“咦?”

    众朝臣耳朵竖了起来,难道还有什么别的?

    “这许昌谋害皇室宗亲可是大罪名,不知谢卿可有证据。”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也不顾及崇德帝的威压,盯着谢长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谢长君这是疯了吧。”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查出来什么,不过是仗着谢家罢了,不然圣上如何会给他调查的权利。”

    “哪里是仗着谢家,分明是仗着妹妹,若谢家的大小姐嫁给了端王,他便也算圣上的自家人了,处理家事当然要找他。”

    “他与许家有什么仇啊,要这样诬陷。许昌不仅死罪,还非要株连了许氏全族。”

    对于这些议论,谢长君泰然自若,只是偶尔留意一下萧正琦与司马言的神态表情,除了司马言最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并无半点失常,果然是人精。

    微微一笑,谢长君淡然吐出了两个字:“并无。”

    又是一阵喧哗。

    “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朕也不能为其定罪。”原本以为崇德帝会勃然大怒,将奏折扔向谢长君,却仅仅是放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谢长君。

    “微臣现在并没有证据,可再给微臣一点时间,一定能调查出来。”谢长君躬身恭敬道。

    “谢长君,你未免太自大了!”一位中年文臣站了出来,底气十足,“没有证据就没有证据,难道要给你时间去捏造证据?许昌有罪,却罪不及族。”

    谢长君并不反驳,只是坦荡地看着崇德帝。

    “若是他果真有这样的罪名,你尽管调查便是了,又何须朕给你时间。”崇德帝眯了眯眼睛。

    众臣忽然明白,圣上这是已有定论,他们若再说下去,指不定会遭到怎样的迁怒。

    “许昌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必有幕后之人,微臣还要他作证,他此时不能处斩。”

    司马言再也忍不住,抬头瞥他:“谢侍郎,话不要说得太过,诬陷许昌有毒害宗亲之罪已是过分,却还要累及他人,莫非你看不顺眼的人都想一一拖下水不行?”

    此时,谢熙年站了出来:“陛下,老臣也有所怀疑,恳请陛下允许。”

    众臣凝噎,谢太傅都这样说了,还有人反对的了么。

    最终事情就这样定下,再给谢长君三日,将许昌有谋害宗亲之罪的证据找出来,不然,便罚处他半年的俸禄,虽然对于谢家来说,这点俸禄算不得什么,却会对谢长君名声有污。

    之后,崇德帝又宣旨,为三皇子五皇子等诸位皇子赐婚,因女方年纪稍小,待其及笄半年后成亲。

    “何时,这一道赐婚圣旨上,才能添上你与谢家那丫头的名字啊。”下朝之后,崇德帝舒心地看着萧衍,却发现他在走神,“九弟?”

    “臣弟在。”萧衍回过神来,有些怔愣地看着崇德帝。

    “罢了,”崇德帝连连摆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且先去看看母后吧。”

    萧衍晃了一下神,抿唇走开,时不时看了看天空,对啊,什么时候呢?

    谢府。

    一众下人在一处院落中进进出出,似是焦急又无奈。

    谢长宁站在院落之中,身上披着一件朱红色的丝绸披风,她拽了拽系带,抬头望着天空,大朵的云彩飘过,时而遮住太阳,阴晴不定,而她的心中,更是滋味难辨。

    直到一名医女推门出来,走到她的身边,神态恭敬:“谢大小姐,三小姐得的是天花无疑。”言语中,似乎还有些惋惜,天花毕竟不易治疗,三小姐今后,怕是……

    谢长宁看都不曾多看一眼:“知晓了。”

    那医女见状,叹了一口气便离开。谢长宁缓缓低下头,一滴泪水滑落,只是阳光太刺眼了,她安慰自己,和三言两语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没有半点关系。

    “送谢长蕴去别庄养病,将她的贴身物品全部烧掉。”她扭头吩咐了一句,扯着披风转身就走,脚下虚浮,若说真的狠心,她又何尝想要如此。只是,谢家老小,终究重于一个谢长蕴,她不识抬举,又何必袒护,下一世,多带些脑子投胎吧。

    一辆马车,两名侍女,一包行李,谢长蕴就这样被送离了谢府。

    听到下人回禀,谢长宁淡淡道:“天花难好,只能愿她多福了。”耳闻之人不由浑身一颤。

    马车之中,躺着的谢长蕴握住了心腹侍女的手,迷迷糊糊,断断续续道:“谢长宁她……她想……让我死……”难得意识昏沉时才能吐出这样一句。

    心腹侍女默默握拳,警惕地看了一眼另外一名侍女轻声道:“小姐,您是烧糊涂了,大小姐是为了您好,怎么会想您死呢。”

    一个时辰之后,萧正琦看着手中的情报,笑得格外讽刺。

    “比起谢长宁来,真是有些笨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叹了一口气,他把那薄薄的一页纸烧掉。

    而一名黑衣人始终未曾离开,见状,恭敬问道:“可要找名大夫对谢家三小姐进行救治。”

    萧正琦似笑非笑地摆弄着一个吊坠:“当然要,我可是对她喜欢的紧呢。”虽然笨了些,可是是一样的人,多锻炼几次,想必就会聪慧许多。

    “是。”

    “千万不要被发现,防着些会对她下手的人,若是会暴露,那便算了。”折损一个谢长蕴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拉了谢家太多的仇恨,便得不偿失了。只是,有点可惜啊。

    书房内烟雾袅袅,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自然别有一番旖旎,若是这里有女子,想必屋内春色更胜窗外。而这两人,目光清明,丝毫不受影响。萧正琦更是思维未有半点迟钝。

    “谢长君胆子可真是大。”想起来早朝时的一连串事情,他面沉如水,只是不住地把玩着吊坠,头都不抬一下。

    “这对您来说,并不算什么。”黑衣人恭敬谦逊道。

    “把他处理掉。”萧正琦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容。

    黑衣人心里一凉,呼吸都变得沉重,许昌对三皇子一只忠心耿耿,不敢有半点反叛,哪怕是被逮到了,也绝对不会将三皇子供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他若是现在死了,还能保住许氏一族,若是他不死,不知还要搞出多少条人命。”萧衍嗓音低沉。

    “是。”黑衣人垂下了头,走到这一步,他们都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无法回头,哪怕是沾上自己人的鲜血,也在所不惜。

    黑衣人身影飘忽消失。萧正琦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他盯着那蔚蓝色的水滴状吊坠怔怔出神。蛰伏十年,厚积薄发,他为的就是一雪前耻,而今,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太子、四皇子、谢家还有诸多拦路者,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在谢府,自是不知道这一番安排。关于证据之事,谢熙年与谢长君聚在了书房之中,此次还叫上了谢长庚与谢长明,却唯独没有通知谢长宁。

    “祖父这是生我的气了。”谢长宁在一处茶几前,与浅碧学习着茶艺,几番起落,斟出来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到了浅碧面前,示意她品尝。

    “您就不担心么?”浅碧将茶杯凑到鼻端,清香之味扑鼻而她却半点露不出欣喜之色。

    “担心也没有用,我心已决,这段时间就不要出现在祖父面前惹他生气了。”谢长宁垂下眼帘,眼底一片重重的青色,似乎没有睡好的样子。

    “要不要请求老夫人劝一劝?”浅碧试探性问道。

    谢长宁摇头:“还是不要了,为了这种事情麻烦祖母,祖母夹在中间也会难受。过不了几天,祖父就消气了。”毕竟是真心实意为她好,只是她笃定一定不会落得那样悲惨。

    旋即又继续道:“谢长蕴那里盯紧了,可莫要让人钻了空子。”如今的谢长蕴,令她半点都不想放下警惕心,能与三皇子勾搭上,真是了不得。

    她本想直接处理了,大哥却不想做得太刻意,若被人逮到,却要说谢府对待庶女歹毒。正巧有下人家里有人起了天花,便要过来了些衣物送到了谢长蕴那里。别院偏僻,又没人救治。可是三皇子安插人的手段实在了得,哪怕送到了别院,也要盯着点,若是不幸被治好了,还要想别的办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