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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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春衫的弟弟妹妹

    ……

    猫冬的日子若不刻意去留心,甚至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

    银花怕委屈了文年安,这次过冬准备了足够多的肉和骨头,隔几日就炖一次,入冬不过十来天,一家人都吃的红光满面。

    何家骏除了自己读书外就是教两个大些的孩子,因来年要开学堂,遂今冬就没教学生。

    银花仔细的把荷包上的线头剪掉,放在篓子里,小篓子中已经有了十多个各色花式和形状的荷包了。现在,银花也就冬日还得闲做几个荷包。

    “先生!先生……”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声。

    “是春衫。”银花皱起了眉头,“出什么事儿了!”

    “我去!”何家骏披上棉袍子,出去开门。

    银花看到春衫的样子,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春衫满头满脸的血,半天话都说不完整。

    “我先去看看,你弄碗热水给他喝,再找一件厚衣服给他。”何家骏换上厚实的长筒棉靴,外面再套上草鞋匆匆走了出去。

    春衫爹是长子,当初分家就是老房子,春衫几个小孩子自然不会想到修葺祖屋,这几天下了几天的雪,正屋陈旧的房梁直接被压垮了。

    春衫恰好在偏厦抱柴跑得快才没有被压住,倒塌的房屋很快就又被冰雪覆盖,先时还能听到他弟弟妹妹们的哭声,春衫在村子里一家一户的求人帮忙,有几个心善的去帮忙搬了两下,因实在太冷,叫了也无人应,竟都又回去了。

    银花心猛地就提了起来,交代了何传礼与文年安几句,把何家骏的旧棉衣拿出来给春衫裹着,收拾了一番,带着春衫一路跑了出去。

    春衫不是大田村的人,他们是邻村的,说是邻村,其实跟大田村还隔了一个山包。

    银花带着春衫紧赶慢赶,一路跌了无数个跟头,足足半个时辰才到春衫家。

    何家骏作为几个村子里唯一一名童生,自有一股威望,他直接找了村里的里正和春衫的小叔叔,叫了村子里身强力壮的汉子把倒塌的屋顶挖开。

    因为这日子几乎是滴水成冰,瘫倒在地上的房屋已经结了冰,大家必须先把冰敲开,再把碎块搬走。

    银花组织了几个有厚实衣服的妇人在旁边生火烧热水,要是冷的受不住了,就赶紧喝一碗烫烫的糖水。

    大家伙儿一边挖一边叫着三个小孩儿的名字。

    “哥哥!哥哥……”

    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声。

    人群猛地传出一阵议论声,士气就高涨起来。

    几个孩子都在里屋的炕上,屋子塌下来的时候刚好有半根梁斜倒在了墙上,撑起了一个小空间,就春衫大妹妹受了点儿擦伤,两个小的都没事,只从屋子倒下去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炕里的火早就熄尽了,三个孩子都冻得够呛。

    春衫搂着弟弟妹妹们给村里帮忙挖的汉子们磕头。

    “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们帮忙,以后、以后若我春衫能立起来,绝对不会忘了各位叔叔伯伯的大恩大德……”

    “快起来,甭提什么恩不恩的,你爹娘在的时候,也没少给大家帮忙!”

    “是啊!是啊!今儿也是我们一时想不转,你别记恨我们就好!”

    “快想法子叫小燕他们几个暖和暖和!”

    说着,大家都逃也似的散了去,包括春衫几个的小叔,只留里正尴尬的站在何家骏身边。

    “先生,您看这事儿,大家伙儿也不是不愿意出力,实在是没办法,这大大小小四个娃娃,谁家也出不起这个力……”

    “我晓得,今儿麻烦里正了,您也快些回去歇着,拿雪搓一搓手脚,别生了冻疮。”何家骏温和的说道。

    从府城回来后,除了有了个童生的名头,就是真正有了几分读书人的气度,在一众乡人里立即就“高大”起来。

    里正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好一会儿才哆嗦着走了。

    银花把最小的糖球抱了起来,裹在自己的棉衣里面。

    何家骏也把另个小家伙背着,“先到我们家去吧!”

    春衫把脸扭到另一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牵着小燕跟上了银花两口子。

    到家的时候,麦子大概是饿了,哭的震山响。

    大宝和文年安手足无措的围在炕边,听到银花的声音跟盼到了救星一般,两人一起飞奔出来开了门。

    银花赶紧脱了外面冰冰凉的袍子,朝火盆里放了几块炭,把火拨旺,把手略烤了烤才抱起麦子喂奶又喂水,把人哄得睡下了。

    何家骏去厨房烧水准备给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擦身子。

    春衫强忍着刺骨的寒冷,抓了门槛处半融化的雪互相帮忙搓手搓脚。

    银花把所有的褥子都抱出来,将炕上都铺满,幸而都还是小孩子,可以横着睡在炕上。

    “小燕睡在最边上,一个人盖这件大棉衣好不好?”银花温声问道。

    春衫因为已经长高了,只能去屋里跟银花他们一起睡,睡现在麦子睡得地方。

    小燕就惊慌的看春衫。

    “听话,燕燕!”春衫低声说道。

    家里褥子不够,银花把自己以前的旧棉衣拿出来,让小姑娘能单独盖,想着把炕烧的旺一些就好。

    何传礼就有些不高兴,“我不要跟他们挤着睡,我想跟爹和娘一起睡了!”

    “传礼,哥哥姐姐和弟弟们是客,你现在跟爹娘一样是主人家,你要跟爹娘一起睡,谁晚上招呼他们呢?”何家骏问道。

    大宝立即有了责任感。

    “帮爹娘一起招呼客人好不好?”

    “好!”何传礼认真的应道,“那我可以要自己的炕柜吗?”

    何家骏点点头,“嗯,柜子还是传礼一个人用。”

    何传礼心里最后一点儿不快乐就抛开了,真的开始一五一十的招呼客人。

    春衫的两个弟弟一个才两岁多,大点儿的不过跟大宝一样大,今儿受了惊吓有挨冻就有些蔫蔫的。

    “现在不能睡,不然等一下吃晚饭可难受了,我们来玩抓石子好不好?”何传礼拉着文年安盘腿坐在炕上逗他们两个。

    家里人多,银花从房梁下取下一块肥肉切了一小半下来,分成十几个小块,又切了几片瘦肉,白菜白萝卜一起炖了一大锅,炖菜的时候就和面贴了几十个巴掌大的饼子。

    银花是攒够了炭火跟木柴的,即使陡然多了许多人也不担心不够用,把土炉子搬到堂屋,直接连大铁锅一起放上去。

    春衫闻着菜香,等银花他们都坐好后,一声不吭的跪到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眼泪直往下掉。

    何传礼被这突然的变故都有些吓着了,往银花身上靠了靠。

    何家骏微微皱起了眉头,“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你心里记得恩情就是,以后再不要做这样的姿态。”

    “是!”春衫哽咽了一声,把眼泪抹干净。

    “好了,好了,起来快吃饭!”银花夹着一筷子白菜把汤水沥干后卷了一个饼子递给糖球,招呼道。

    糖球两只手捧着,半天才咬一口,半点儿不像许久没见过荤油的孩子。

    “怎么了,糖球?”银花把碗筷放下,走过去把小家伙抱过来,“不合胃口?”

    “想睡!”糖球摇了摇头说道。

    “那把这个饼子吃完了就去睡,快先吃。”

    夜里,银花还是放心不下,给麦子把尿的时候,去外间点了自制油灯看了看。

    “哎呀——他爹,快起来,糖球烧起来了!”

    何家骏轱辘一下翻身坐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怎么回事?”

    何家骏伸手往糖球额头上一摸,心里就咯噔一下。

    小孩子也不知道烧了多久,摸上去烫的吓人,在昏暗的油灯下也能清楚的发现他灰白的脸色和起皱的嘴唇。

    银花急急忙忙的去厨房把酒罐子拿过来,倒在手上往糖球脖子、腋下、大+腿内侧等地方。

    “去把春衫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银花低声说道。

    何家骏沉默的进去叫人。

    猫冬就最怕有人生病,县城才有正经大夫和药堂,但大田村去县城的山路又陡又窄,早就过不了人了。

    每年村子过冬都有老人或小孩儿因为寒冷和生病熬不过去。

    春衫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银花把糖球的情况说了,春衫就呆住了。

    大家都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银花用了自己知晓的一切土方法都给糖球试过了,三人一直守到天亮糖球都没好转。

    小燕和春衫大些的那个弟弟坛子醒来就开始止不住的抹眼泪。

    何传礼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一大家子俱忧心忡忡的守着那个烧的昏迷不醒的小孩子。

    天亮后,何家俊去找赵老头儿换了几样草药回来熬了药水灌下去,但毕竟不是正经药方子,中药见效也慢。

    糖球足足烧了三四天才温度才慢慢退了下去。

    春衫兄妹几个喜极而泣,何家俊也松了一口气。

    银花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屋檐下粗+壮的冰棱“滴答滴答”不停的往下滴着水,地上的泥土很快就被滴出了一个个小坑。

    天气还是寒冷,但已经有三三两两有厚实新棉衣的乡人出门了。

    春衫从化冻就开始上山砍柴,借了银花家的独轮车拖去镇上换钱,手脚脸都冻得不成样子。

    银花每晚都熬一晚白萝卜水,用煮的滚烫的萝卜片给春衫擦手上的冻疮,怎么劝他不必急,他都不肯听。

    现在正是县城里人家要柴火的时候,春衫隔一日一车的往县城拉,很快就积攒了一小笔银钱。

    春衫在谷雨村村人的帮助下,在原先倒塌的屋子边上搭了两间茅草屋,又从倒塌的屋子里把能用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勉强过起了日子。

    银花这次没拦,救急不救穷,也不可能把几个孩子一直养着。

    “年安,吃不吃糖角儿!”

    “要!”文年安在外头应了一声,快步进了厨房。

    小孩子性情未定,银花悉心照料了他一个冬,以前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少了许多,至少是在银花一家人面前。

    糖角子其实就是白面包了糖,捏成三角形蒸熟后就是,咬开一口,里面滚烫的糖水直流,何传礼已经被烫伤了嘴唇,每次吃时还是不长记性。

    开春趁着还没有开始春播,银花请了村里强壮的能干的汉子帮忙建学堂。

    大家坚持不肯要工钱,银花就把伙食开的好些,每天玉米面或高粱面馒头管饱,一大盆掺了肉的炖菜油水十足,每天还想着法子做点儿好东西给没个泥瓦匠带回去。

    大家原也不肯带,架不住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好些人家家里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尝过,有一个人愿意了,大家也就都接受了。

    亏得中午中午吃得饱,即使如此,几个定性差点儿的汉子闻着白面加糖水的香甜味儿就忍不住直咽口水。

    学堂按何家俊想的修了一大间并一个小间,大间四周都留了宽敞的窗户,中间又砌了半堵墙,将来准备把孩子们分两个班,小间则是何家骏用的,省的学生还老往住的屋子里跑。

    何家骏收的束脩并不高,大部分的人家都能承担,已经有好几家人提着东西带着家里小子来拜过师了。

    “先生,师母。”

    外面传来怯怯的叫声。

    “是小燕啊,快进来!”银花探出头看了一眼,笑着招呼道。

    小燕背着糖球,坛子拉着他的衣角,姐弟三个走了进来。

    春衫把茅草屋搭好后,留了些铜板儿给小燕,就独自一人去了县城。

    上次银花去县城的时候,春衫已经求了一家药堂的掌柜,一天只要两个馒头并一个睡觉的地方,免费帮忙跑腿打杂,因里面小伙计每每抓了药得算半天帐,春衫好几次随口就报出了正确的数字,掌柜就让他帮忙结算。

    春衫自然知道这样就得罪了那小伙计,每天殷勤的帮他打水烧水,又不停的奉承他,不顾他的冷脸,每每看他得空就故意凑过去拿了不起眼的草药问些幼稚的问题,哄得那小伙计无意中不晓得教了多少东西给他。

    银花拿了一个糖角子出来放在碗里让姐弟三个分着吃。

    “大哥说不许!”小燕直往后退,“我想问问您怎么把腌菜腌好,今天我多找了几把想腌起来,去集市上换点儿东西。”

    才开春,连草芽都没有完全冒出来,有些野菜却已经顽强的开始生长,不过找起来格外费劲儿,一般很少有人会去挑,而况绝大多数人家窖里还藏着冬日剩下的菜。

    “吃!吃!”

    背篓里的糖球叫了起来,口水留了老长也不知道擦一擦或者吸回去。

    银花把糖球抱下来,拿帕子帮他擦干净下巴。

    去年冬天的几天几夜高烧把这孩子的脑子烧坏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银花把已经放的不那么烫的糖包子揪了一小块下来,“来,伸手自己拿着。”

    糖球只把嘴往前凑。

    “手——”银花慢慢说道,把糖球放在椅子上,拉着的手往前伸,“另一只也伸过来。”

    银花示意了几次糖球才回了,把两只手都伸到面前。

    “像这样。”银花把两只手拢起来做了个示范。

    糖球笨拙的试了几次,把两只手靠在一起。

    银花把三分之一大的糖包子放在他的双手里,“对了,糖球很厉害,吃糖包包。”

    糖球傻兮兮的笑了起来,低头舔+了一下,脸上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甜!”

    “对的,是甜的!”银花慢慢说道,“你们也吃吧!”

    小燕还想坚持,坛子却已经咽着口水伸出了手。

    银花把剩下的大半个一分为二递给他们姐弟俩,趁着他们吃东西的时候,仔细的把做腌菜的方法跟小燕说了一遍,重要的地方都刻意强调好几遍。

    “……去小集换东西还好,要是想去县城换钱,就要挑齐整的,腌的时候也不要胡乱往坛子里塞,一把一把整齐的放进去,坏的歪的都挑出来自己吃,这样酒家掌柜才能看得上……”

    小燕连连点头,吃完了小半个糖角子后把手上流的糖汁舔的干干净净。

    糖球人笨拙,把一点儿东西啃得乱七八糟,吃的糖水满嘴满手都是。

    银花暗叹了一口气,“你们平日里对小弟弟要耐心些,跟他说话慢慢的,有的事情你们慢慢教糖球还是能学会的。”

    小燕点点头,看着不是咧嘴傻笑的小弟眼圈就一红。

    “我晓得了,师母我们先走了!”

    “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啊!”

    小燕连连拒绝,一把抱起糖球就直往外走。

    “等一下,再拿一个糖包子回去……”

    “不用了,师母!我们有吃的!”

    说着,人就已经走远了。

    银花这才敢把一口气叹出来。

    今天是屋子竣工的日子,银花蒸了糖角子,还把用盐腌了几天的肉都拿出来,一人分了半斤。

    大家走的时候比拿了工钱还开心。

    麦子已经快一岁了,在屋里呆不住,总想叫人抱着出来走,或是扶着他自己走,不一会儿就在屋子里“啊啊”叫了起来。

    何传礼与文年安哄不住,直喊银花。

    何家俊本来在旁边屋子里看书,快步走过去把麦子抱了出来。

    “我们麦子又想出去玩了啊!”

    “啊!”麦子叫了一声。

    “我们去叫你奶奶好不好?”

    “啊!”

    何家骏一路逗着小家伙出了门。

    银花做了好东西,总是要给何老头他们送一点儿过去的。

    学堂很快就开了起来。

    对于何家骏这样的童生而言,每年院试有三次,分别是三、六、九月,何家俊打算九月去试一试,因想提前去抄书,学堂八月到十一月都不开。

    如此,今年束脩就是八十个铜板儿。

    何家俊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遇事只会冲动埋怨的毛头小子了,既然打算办学堂,早早的就从府城带了不少笔墨纸砚回来。

    这里由于交通原因,越是闭塞的地方好些东西越是贵,比如纸张之类的。

    孩子们为了节约纸和墨,都是用毛笔先沾了水在桌面上学写字,学会了与何家俊看过才能得一张纸练习。

    “银花妹子!”

    银花抱着麦子把篱笆门打开,“金秀姐,进来坐!”

    金秀姐就是虎子娘,两家关系好,以前虎子都是来跟着何家骏学认字的,今年正经办了学反倒没来,倒不是他家舍得那点儿银钱。

    虎子娘今冬又生了一胎,冬日里太冷,什么都不方便,她产后大出+血也只能硬挨,命都去了大半条才活下来,家里又没什么好的滋补东西,奶+水根本不够,开春后甚至彻底没了奶+水。那孩子才一个多月,光喝点儿米糊,费钱不会说人还长得瘦弱。虎子娘每天就拖着虚弱的身体,抱着虎子在几个村子到处找有奶+水的媳妇子。

    银花见她身体不好还抱着个孩子,怕她在路上出事,干脆给麦子断了奶,专门喂那孩子,也叫她能少跑几趟。

    银花解开衣扣,背过身给“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喂奶。

    虎子娘坐在一旁,原本咋咋呼呼的性子变了不少。

    一说话就喘的难受,谁个也不喜欢多说了。

    “你还是得抓两幅药吃吃,这样一直拖着可不是回事儿。”银花又一次劝道。

    “这样的女人病哪有什么药可医,况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