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官场教父 > 第688章 爱在高原

第688章 爱在高原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彭燕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大家的心,宋小梅一边听一边在采访本上记。她问马中尉:“现在彭燕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已经适应了高原的生活?”

    马中尉笑笑说:“彭护士现在很好,她离不开高原,高原也离不开她了。”

    接下来,马中尉又继续讲起了彭燕的故事。

    一次路遇,彭燕被一位参谋拦下了。“听说你怀孕了,我能不能摸一下?”看着彭燕惊奇的眼神,参谋急忙解释——“我爱人怀孕以后,我没回去过,不知道女人怀孕是什么样子,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彭燕笑了,才一个月呢,等他会动了,就让你摸。

    又过了几月,当彭燕挺着隆起的腹部找到那位参谋时,对方却满脸通红,转身就走。

    彭燕愣住了。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心灵,她读懂了高原军人的爱,那无限付出而无所索取的爱,那像藏北的天空一样明朗、大地辽远一样的爱!

    是否就是这一瞬间感动了她,让她决定与这片盛满爱意的土地长久相守?彭燕至今也说不清楚。

    梦到回家而笑醒的李家卫,技术娴熟的杨海,在自己身上练习扎针的翟卫卫……10年来,彭燕送走了手下的20多名卫生员,自己却14次放弃调出那曲的机会。

    在丈夫面前,她常常骄傲于自己的决定。

    ——在同新战士们进行完一次愉快的谈心之后,她问张涛,如果我走了,他们会跟你们这些大男人讲知心话吗?

    ——在翻看牧区群众送给自己的哈达时,她又问,我要是走了,你会定期去给牧民们做体检吗?

    也许这就是她留下来的理由。也许留下来根本不需要理由。

    植物学家说,没有树能够在那曲成活,但,那曲的小树推翻了这个论断。

    人们说,女人不属于生命禁区,但彭燕留了下来。

    坚强的女人和坚强的小树一起,创造了高原的奇迹。

    申请赴那曲工作时,彭燕心底藏着一个秘密: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念青唐古拉山之南的她,从小就渴望到山的那一边,去看看羌塘大草原。

    如愿拥抱草原的那个8月,正是藏北最温润的季节。一张寄给妈妈的照片里,她半躺在望不到边的墨绿色草原上,白白净净的脸,还有双下巴。

    一年又一年,彭燕黑了、瘦了,脸上有了斑点,指甲开始凹陷,一双大手像男人一样粗糙。身高1米64、体重却只有80多斤的她往风里一站,肥大的旧军装哗哗地响。

    她才30岁啊。如同那棵10岁的小树,纤细却斑驳的躯干上,满是与风雪相搏的痕迹。

    10年前栽下这棵小树时,战士们挖了几米深的坑,铺上细沙、撒满牛羊粪,浇下30摄氏度的温水。寒风还没到来,它就穿上了厚厚实实的冬衣:最里面是竹编的篾片,外面罩上铁桶,最后捆上棉絮……

    小树吐绿的那个春日,成了那曲军分区的节日。所有人都挤到小树周围,怎么看,也看不够。当大家为闻讯而来的司令员和政委让出一条路时,首长们摆摆手说,让战士们先看!

    从森林丛丛的林芝来到难见绿色的那曲,直线距离不过几百公里,彭燕却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住在被人们称为“夏天水帘洞、冬天水晶宫”的土坯房里,每天早上醒来,被子上厚厚的一层土。被窝是冰的,半面墙上也都是冰。床头不能靠着墙,否则头发会粘在墙上,用剪刀才能分开。遇到夏天下暴雨,一屋的脸盆、鞋子漂起来是常有的事。

    一二月是最烈的风季。彭燕在经过一条平时抬腿就能跨过的小沟时,好几次被疾风卷进沟底。晚上,听着狼哭般嚎叫的风声,她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到80多米开外的地方上厕所,更是件挑战的事。怕黑,怕风,怕野狗,只能飞快地跑去、又飞快地跑回,关上门后,长长舒一口气……

    彭燕捡回一只流浪的小黄狗,取名“哈叭”。狗狗就像彭燕的小影子,跟她一起出*、散步,送她上班,接她回家。两个月后,小狗却猝然死于那曾夺去多少高原军人生命的疾病——高原肺水肿。

    她不甘心,又养了两只麻雀,“小乖乖”和“小坏蛋”。这两只每天清晨绕着床头叽叽喳喳的小鸟,不小心飞出了冰天雪地的屋外,冻死了。彭燕抱着枕头大哭不止。

    彭燕爱哭。她更多的泪水,却是为藏北军人而落。

    门诊所的条件,让初来的彭燕大吃一惊。内地已经普及一次性注射器,这里用的还是玻璃针管。那曲的水重金属严重超标,玻璃针管不仅难以达到卫生要求,还容易倒勾。一位护士给病人打完针,拉出来一块肉,病人差点吓晕过去。

    一名腿部受伤的战士前来就诊。清创、止血、包扎……简单的流程,彭燕轻车熟路。没想到,才过了几个小时,病人又来了。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

    我怎么连一个小小的伤口都处理不了?一心要来藏北高原大展拳脚的彭燕红了眼圈。

    “高原和内地是不一样的。”接过病人的段绍慧大姐告诉彭燕,因为凝血因子减少的缘故,在高原处理伤口,必须先用厚的纱布块压迫住伤口周围的毛细血管,再进行外部包扎……

    彭燕懂了,在人类永远无法征服的高原面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学生。自此,她手下的卫生员中只要兵龄长的,彭燕都恭恭敬敬地喊“老兵”,恭恭敬敬地请教。别人*作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盯着看。

    她学会了用那口比自己年龄年长20多岁的高压锅消毒、用60年前的棉花做棉球,学会了调整高原用药的剂量,学会了把输液管预热以对付高原温差产生的气泡,学会了在很难摸到血管的冬天把病人的手背倒过来输液……这些教科书上没有的、靠一代代高原医生耳口相传的知识,密密麻麻地写进了彭燕的笔记本。

    2007年初,彭燕开始跟着老医生邹明焱学习中医,一来那曲的西医设备太少,二来不少藏族老百姓更愿意接受中医治疗。

    邹明焱问她,你确定想学吗,学中医很辛苦,头发都会变白的哦。

    按照他的指点日以继夜地看书、背书,两三个月后,彭燕的满头青丝中,真的长出了白发。

    张涛提醒做什么事都无比专注的妻子:放慢节奏,慢慢学。彭燕不干,还要拿他练习把脉、针灸。她“威胁”丈夫说,你抽一支烟,我就在你身上练一天银针!

    高原的生命那般脆弱,彭燕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能治百病的神仙。

    仅仅在那曲军分区,近二十年来,就有数十人死于高原肺水肿、高原心脏病和其他不明原因的疾病。在这里,生命的奉献体现在每一个白天和夜晚,体现在吃饭、睡觉、走路的每一分具体的生活里。

    1999年7月,一个18岁的孩子倒在了篮球场上。那是个看上去特别壮实的兵——特务连的王开卫,上场不到10分钟,高原心脏病急性发作。

    送到门诊所打强心针、吸氧,也就一个小时的光景,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我怎么不快一点,再快一点?”彭燕想不起自己取血压计究竟用了多长时间,一分钟,或许只有十几秒?或许再快上几秒钟,就能把他救过来?在擦洗那具年轻的身体时,彭燕的手抖得握不住毛巾。连队来领人,彭燕和同事们却不得不要求,把蒙在小战士身上的白床单留下来——门诊所匮乏任何装备,包括被单……

    彭燕冲上办公楼顶的天台,向着远方发疯似地呼喊。

    只有风声作答。远方的连绵雪山吞没了她的呼喊,也吞没了她的悲伤。

    “这里的高山大河,会让心变得坚强。”彭燕说。

    2005年12月的一天,彭燕又下索县巡诊。

    在那曲说“下去”有两个意思,一是到海拔更低的拉萨,二是到那曲地区的其他县和广袤的牧区。

    彭燕一“下去”,张涛就提心吊胆:冬天掉进冰窟窿、夏天陷入沼泽地的事,在她身上没少发生过。

    东三县、西三县,面积达42万平方公里、其中一半是无人区的那曲,到哪个哨点跑一圈下来就是近千公里,更不用说那些山路是多么险峻。地方群众开车经过山口时,常常会洒下印着经文的纸条,祈祷山神保佑平安。而跋涉在这条路上的那曲军人,只能以自己内心的勇气,来走完陡峭的路和没有路的路。

    去索县的路是“S”形的,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冰雪覆盖的路面让汽车步履维艰,彭燕只好背上那个与她身材严重不符的硕大药箱,下车步行。一阵大风袭来,她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按照彭燕丰富的摔跤经验,跌下去,最多就是手掌蹭破点皮、流点血,不碍事。但这一次,失去了平衡的身子却“嗖”的一下沿着斜坡滑到了悬崖边上。

    半个身体悬空了。彭燕死死抱住路边凸起的一根冰柱,在同事们的拉扯下爬回了路面。人上来了,10个指头却粘住了,挣不脱,也扯不下来。最后,卫生员杨海捡来石头,一点点把冰柱敲碎。彭燕的手鲜血淋漓,在零下几十度的寒风里,汗水竟然打湿了衣服,又结成了冰碴子。用这双布满伤口的手,彭燕坚持巡诊完了最后一个哨点……

    彭燕没有哭。岁岁年年的风雪已经让她懂得,12月的寒风不是藏北冬天的尾巴,而只是一个开头。

    爱哭的彭燕长大了。曾被官兵们婴儿般呵护的小树,也从12年的站立中获得了迎风微笑的力量。

    2008年春天,那曲军分区在新建的大棚温室里种下了几十棵树苗,美国红枫,内蒙古红柳,热带剑麻,大叶杨树。

    但,在那曲官兵眼里,温室里的,不能算作真正的树。真正的树,应该长在朗朗碧空、巍巍大地之间,无所依,无所护。真正的树,应该与大风一起舞蹈,与霜雪一起歌唱。

    ——就像那曲的小树,那曲的彭燕。

    夏天,那曲的小树最美。

    小小的叶片努力张开,每片叶子都牵着一缕金色的阳光。从长长的荒漠地带远飞而来的鸟儿栖息在树上,旁若无人地与树细语。

    在这样的阳光中,彭燕喜欢坐到小树旁读书。随着书页翻动,树下的无名草散发出芝麻油般的香味。

    对于那曲官兵来说,小树和与小树一样美丽的彭燕,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分的一部分。她们存在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本身,她们向酷寒的高原呈上了生命与爱的证明。

    1999年冬季,哨所执勤的战士蒋枫高烧不退。彭燕冒雪来到哨所,为他挂上液体,升起炉火。

    那曲的冬天滴水成冰。液体从药房拿出时是一瓶水,几秒钟后针头插入后往往就变成了冰。

    炉火很旺。彭燕却发现气温似乎越来越低,输液管里的液体越流越慢。无需思考,她脱下自己的棉大衣裹住液体瓶,又脱下毛衣盖住蒋枫裸露在外的手背。

    冻得直哆嗦的彭燕守着蒋枫,直到他输完两瓶液体。19岁的蒋枫把头埋进被窝,呜呜地哭泣……

    又是一个冬天,2008年初刚来那曲的新兵郭凯从训练场被送进了门诊所。

    高烧39度半,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那个晚上的记忆仿佛是一片空白,郭凯唯独记得有人不断往他身上擦酒精、往头上擦热毛巾,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似乎大喊大叫,那人就像没听见,而自己不听使唤的手脚,还好几次打到了那人的脸上……

    退烧后的那个早上,郭凯醒了,饿了,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这时,一位女护士走进病房,摸摸他的头,又看看他碗里的饭菜,笑着对卫生员说:“看样子好多了,再打一针就让他回去吧。我也该回去睡觉了,一夜没睡,他还不老实……”

    郭凯明白了,彭燕就是昨晚守护自己的人。“我只记得我妈妈曾这样关心过我,没想到在离家千万里之后,还能受到这样如母亲一般的照料!”

    在高原,心理上的温暖可能比打针输液更重要。彭燕的这个结论,来自她一次后悔至今的出诊经历。

    那天,她为一名病人输液。严重感冒的病人双眉紧锁,不断叹气。

    “彭护士,能把你的手给我吗?”彭燕的第一反应——很出格,便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对这一幕的反思,却持续了好几年。彭燕问自己,这群不怕狂风暴雨、不怕雪崩与泥石流的高原军人,是否也会在某些时刻无法战胜内心的脆弱?

    从此,彭燕的自我规定上多了几条:对前来输液的患者,至少要陪着聊天20分钟,输液过程中要多次进病房看望;病号想吃什么,要亲手给他做饭,对那些胃不太好的人,还要看着他吃饭、帮他数数——1勺饭,必须嚼上10口……

    在医学上,这样的护理方法被称为“整体护理”,彭燕曾在进入藏北的第二年赴重庆进修这个项目。不过,彭燕的热情与细心,似乎更多出自女性的本能。

    高原少有女性,高原离不开女性。

    或许是因为彭燕给清一色的雄性世界加入了一抹柔软,或许是因为彭燕让人们想起了自己的妻儿,一些官兵不愿透露的心里话,都愿意跟彭燕说,回家给女朋友带什么礼物,都来征求她的意见,两口子闹别扭,她也是最好的调解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