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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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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犰睡觉必定是要做梦的。当然,这跟她的破脑壳有关。不过,她不引以为病,反而觉得一个人睡觉不做梦简直枉生为人。

    灼灼月光下的土坯围墙开着颓败的棉花,一道石门正对着她,

    石门上刻着两位门神,他们的舌尖上各立着一个袖珍人儿。石门上还镌刻了飘逸的窗,众多飘逸的窗形成一种自远飞来的印象。门楣上的石匾写着:越我者亡,失阳绝后——

    门旁还靠着一个人,手捧清炖猪手往嘴里塞。其实并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就感觉得到他的眼睛向上眺望,邪狎之气顿入九霄。他表情严肃地弯腰下来,油乎乎的手摸了摸她的钱袋说,足够了。———

    高犰一下惊醒!

    双手护腰右侧,“我的钱袋!!”那小气的模样也顿入九霄。

    却,

    转眼望去,———

    他坐在床边,歪头看着她。

    高犰想一下坐起身,可是,尖丑的大肚子阻碍了她本应敏捷的动作,非常滑稽,酱个做仰卧起坐特次的胖女生,又躺了回去!

    陈牧轻笑,

    她睡觉,嘴儿微张,梦酣甚还打点小呼噜,

    “我的钱袋!!”一声叫,清脆得力,两手忙护右腰,可惜腰围太宽,左膀子护不过来,反而搭在大肚子上,打得一pia。

    醒了,见着自己又是一惊,起身那么一滚,———十分有趣。

    高犰在他眼睛里见着取乐,她脸皮子薄,本能一羞,但当一反应过来身处之境,立即变成恼羞成怒!

    这次不用“仰卧起坐”姿态起身,而是侧身爬起,酱个熊猫。“你,你!——”指着他,入眼一看这破败的小庙,心里更是惊怕无法!——又气又怒又怕又羞,这孩子着实说不出话来了。

    但凡她这时候是脑子搭错线,“间歇性穿越”到任何一个人物,她都不会如此惊慌。身处险境,高犰还有些傻福,往往“穿越”的不是英雄好汉就是绝对大奸大恶之人,还真吓不着她毛栗大小的胆子。

    可是,

    现在可是百分百本尊,

    脑袋清清楚楚一高犰!那德行———当汉奸的胆子,当太监的心——

    只记得,自己去上厕所,

    裙子才搂起来,刚准备脱小内裤往下坐———口鼻就被捂住!临晕前,高犰脑海里只蹦出来四个大字:厕-所-色-狼!

    “厕-所-色-狼!!”终于找着嘴,高犰指着他高叫!

    陈牧扒开她的手指,淡淡移眼看向她双腿间:“我见过。”

    高犰家变态不少,应对变态有些经验,她瞪过去,“见过你妈B。”冲口而出!——

    说这丑的话,高犰第一次“勇于尝试”。魏小白教过,郑小六教过,龚晓跃教过,她家所有“小”字辈儿“变之神”全教过她,说法不同,理论差不多:应对变态,不能示弱,要以“泰山压顶与其争锋之势”比其更变更态!

    可惜,到底第一次使用,又在脑袋尚未完全武装清醒的急促情形下,声音稍小,争锋不够,倒显猥琐下流。高犰很懊恼。

    陈牧却并未见怪般,淡淡一笑,“我是见过我妈的b。”

    高犰倒吸一口气!———真是变态之极品!

    完了完了,落入他手,我尸骨何存!

    可一想腹中之“双虎将”,——高犰惊怕同时又兀起惊强勇气!——我怎么能让我的儿子们陷入险境?!!

    “我,我知道现在落入你手,再问原因实在无用,我,我只想请求你保持起码的人性,——我怀了两个孩子,你要害我,起码也等我把他们生出来!”

    犰犰这哭得快。一红,一湿润,豆大的一滴泪就掉了下来!说这话,屈辱而又惊怕,愤怒而又无助。

    陈牧看了她一会儿,

    起身,有些一瘸一拐走去拿了块毛巾。

    并不是瘸拐的那么严重,只是,看得出腿脚不方便。

    掉大豆豆的犰犰看见他这走路的样子!——大豆豆突然掉慢了。早晓得他是个瘸子,可真当看到———这不是心善不善的问题,是任何有纯良的人都会本能对残疾人士兴起怜悯之意。———犰犰又慢半拍地想,他一个瘸子,又能把我怎样!除非他有帮手,——掉大豆豆的人又似乎有些愣地四处望去,———这庙太破,这地太偏,这块儿鸟不拉屎没人烟———一阵悲苦又涌心头,我怀了儿子应该享福的,却还要受这罪——

    又哭起来。

    陈牧把毛巾递给她。

    犰犰不接,垂着头抬起胳膊用手背擦,像个孩子。

    陈牧手垂下,把毛巾拿在手里搁在双腿上,也微低下头,

    “他们拆的是我家的祖宅。我家住在北湖##号,跟你家就隔三户。”

    高犰一下抬头看着他!

    “我妈妈死在那个宅子里,那宅子还在守孝,他们却在我家门口立了块死人碑,然后再砸。———你都看见了是么。”

    陈牧歪头淡淡看着她,眼神不说冷,可也淡得叫人心中难受。

    高犰看他一眼,不敢看了。

    陈牧又把毛巾递给她。这次,她接住了,擦自己的眼泪。这一说,她是个坏人咩。

    “这个庙,我妈妈也住过。”陈牧抬头环四周看了看,“你们家砸了她的家,让她最后连‘魂归故里’都没个地儿了。我请你来她生前呆过的地方赎赎罪怎么不行?”陈牧盯着她,犰犰更是不敢抬头。

    陈牧此时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磨的又锐又尖,直插高犰最嫩弱的软处!干脆利落,分毫不多余。

    “你可能会想‘冤有头债有主’,拆我家宅子的是那些权贵们,欺负你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且不说,这‘头’这‘主’就是你,说实话,我确实没有种去扳动那些权贵,无疑以卵击石。”这话儿,更叫高犰汗颜。手指头扭着毛巾死白。

    “我听说你在西藏是入了佛的,号妙吉祥,总有些神意怜悯心吧。那里都是佛经,”他指了指对面墙角根儿。高犰扭头瞅眼看过去,——嘿嘿,此时二犰像被捉着的老鼠,眼睛哭得红通通的,羞愧难当,当然,也有些委屈,嘴巴稍撅——

    确实,那面墙看上去就是个书架,只不过被藏蓝的布遮掩着。

    “你就在这里潜心念佛给我妈妈超度吧,让她念此为家,不再想到原处儿,那房子拆了也就拆了。——”

    这意思,就是我在这里给他妈妈念经,把他妈妈引这儿来,有个“魂归故里”处儿,那房子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犰犰努努嘴,想着想着也觉得理所当然,就是觉得——有点委屈我儿子。

    她吸吸鼻子,又抬起眼,

    “你这么说也有理,可是,我爸爸和妹妹现在都在香港,妹妹还命在旦夕———他们要知道我失踪了,我爸爸!——”说着说着,犰犰又哭起来,“我还不知道囡囡怎么样了——”

    她掉豆子的速度相当快,估计跟怀孕也有关,情绪转瞬即换。

    陈牧又看她一会儿,

    “我会捎信告知你爸爸你一切平安。至于你妹妹的情况———我也会转告给你。”

    犰犰望着他一边醒鼻子一边直点头。

    陈牧拿过她手上的毛巾,又慢慢走过去在木桶里洗了洗,扭干,再拿过来递给她。

    这次她干脆接过来就擦眼泪。

    告诉了爸爸她平安无事,爸爸也会告诉他们吧,那么他们也不会太着急了———犰犰心中是有她的队伍们滴。

    确实,这冤有头债有主。房子的事儿,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真能这样就能息事宁人,高犰想,我就受点委屈,给他妈妈超度吧。———咳,犰犰确也是心软了,任何涉及“妈妈”的事儿,她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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