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留与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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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桑和日渥不躲到了呼律释比的身后，老人皱紧眉头，多年来古井不波的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起来，他十分惧怕在两幅棺椁中会看到他的尸体，因此迟迟没有动作。
那名副将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他上前。身后一名甲士推搡了一把，老人踉跄了两步站到了棺椁前。
呼律释比蹙眉看去，火光之下映照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令他心下稍安。哦不，那分明就是另一名副将的尸身，他讶异的转头看向另一具，紧接着不由惊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通过呼吸声和肌肉的反应，两个小家伙察觉到呼律释比转瞬之间一波三折的心理变化，好奇的探出脑袋向棺椁内瞧了一眼。
只见棺中之人双目圆睁，惊怒、不甘、不解、了然……无数种情绪充斥其间，他张着一张山河口，如浆的血水早已干涸，一直蔓延到浓密的络腮胡中，最骇人的是他胸口那一道惊心动魄的刀痕，自肩头贯穿直到下腹，蓝的、白的、紫的各种污秽掺杂在红褐色的血痂中。
原来是他！
长桑皱起鼻子，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极大。
日渥不失声叫道：“这……这不是那名将军么！他怎么……”随后的话被泛起的酸水给堵住了。
韩琼眯着眼，仔细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处神情变化。
呼律释比伸手遮住长桑和日渥不的眼睛，把他们推到身后，镇定的答道：“回大人，这是申屠将军和他的副将。”
韩琼微微颔首，再次看了一眼棺椁中的两人，然后说道：“嗯，宋将军，带他们下去休息。”
此言一出，那名副将和呼律释比都诧异了。
不辞辛劳奔波几千里，难道只是来认一眼两具尸体么，两人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停在原地楞了神。
于是韩琼挥了挥手，副将宋宗铭终于回过神来，领着老少三人走了出去。
韩琼负手再次看向两具尸身的伤口处，目光下意识的在申屠眼角的刀疤和左耳残缺处停留了片刻，喃喃低语道：“莫行医——”
“把他们厚葬了。”
“诺！”
韩琼轻叹一声走向出口。
三人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间内，房间是密闭的，铺满了干草，只在一角留了扇气窗。
日渥不不断拍打着沉重的铁门，吼道：“喂~为什么把我们关起来？喂~有没有人啊？……喂~”
呼律释比透过气窗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桑感觉有些累，便蜷缩在角落里，靠着冰冷的墙壁，把脸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合起了眼。
过了一会，日渥不也喊累了，气喘吁吁的踢开一捆干草，愤懑的一屁股坐到长桑身边，自言自语嘟哝道：“跑了几天，问了一句话，就把我们关起来，哼，好像人是我们杀的一样。”
“对了，刚才可吓死我了，那……那将军死的好惨啊，长桑，你看到他肚子上那黄色的东西么？……”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被恶心到没法说下去了。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用肩顶了顶长桑，说道：“喂~长桑，你说他们不会真把我们当作杀人凶手了吧？喂~长桑，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大山，我好累，想休息一会，你不累么？”
这么一说，日渥不也顿时感觉到疲惫感席卷了全身，无奈的叹了口气，和长桑挨着肩休憩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个小家伙都已打起了鼾声，呼律释比也靠在另一侧貌似闭目养神，然而他怎么可能睡的着，想到莫行医当日面对申屠时的态度，又想到那具冰冷的尸体上触目惊心的刀痕，他几乎可以肯定两者有着莫大的关联。
难怪北凉军这么急着要抓我们过来，难道他们想借此引他现身么？
紧挨着这堵墙的另一间密闭的房间内，一名北凉士卒放下扣在墙上的竹筒，对身后的韩琼摇了摇头，韩琼也不作声，搁下蘸满墨汁的笔推门而出。
半晌过后，哐——的一声响起，惊醒了屋内的三人，日渥不揉了揉眼睛，透过一道烛光发现门口处摆了三个食盒，还没等他站起身，哐——铁门底部的铁闸又合上了。
饥肠辘辘的两名少年很快将食盒扫了个底朝天，呼律释比满腹心事，只拨开了一小半吃食便停箸不动，将剩余的饭菜拨给了两人。
当气窗外漏下些许星光，梆竹提醒着人们子时已到，屋内的三人蜷缩在一处酣睡在草垛里，而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随后房门被打开，粗暴的金属敲击声极为刺耳，三人有些不适应的眯眼看着明亮的火把后几张模糊的脸孔。
“都起来，跟我们走。”
睡意朦胧的三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分别被带到三间密闭的房屋中，每间屋内都有两人等着他们，一人冷酷的站在书案前，一人执笔坐于书案后。
随着三扇门砰的同时被关上，相同的问话同时响起。
“你是如何认识莫行医的？”
“……初夏时，他和长桑来找释比爷爷，就认识了。”
“他是我叔叔，我从小是他带大的。”
老人似是在回忆，沉吟了片刻后答道：“……嗯……多年前有幸偶遇，相互探讨医技，渐渐就熟稔了。”
……
“莫行医武艺如何？”
“莫叔叔骑术和箭法可了得啦，他拿了赛马节骑射赛的首名，这个……你们不知道么？”
莫叔叔曾在南疆从军，武艺应该不错……
对了，他曾是北凉军人，怎么赛马节那天没人认识他呢？
而且听眼前这人的口气，似乎也不认得莫叔叔……难道莫叔叔他不是……不，叔叔他不会骗我的。
他为什么要问到莫叔叔呢？
长桑脑中一团乱麻，无数念头从脑中闪过，傍晚在石室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莫非是莫叔叔……不，不会的。
案前的北凉军卒捕捉到长桑纠结的情绪，眼中寒芒闪现，静静的看着他，并未刻意催促他回答。
“之前并不知晓，只是此次骑射赛才知道他身手了得，弓马娴熟。”老人平静的答道。
……
“莫行医现在何处？”
“不知道，他只是给长桑留了封书信，就再也没见过。”日渥不答道。
长桑垂首微微摇头。
“他走的仓促，临走前只交代了把长桑托付给我，究竟去了哪里，老夫并不知晓。”
……
“他为何要走？”
……
“莫行医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
……
不痛不痒的问话几乎都是围绕莫行医展开的，断断续续的盘问了将近一个时辰，三人先后从各自的屋内被送回了原处。
一名甲士捧着叠纸卷跑到将军府外，伏拜于地，高声说道：“拜见酆王殿下，三人已盘问完毕。”
韩琼从府内走出，接过纸卷匆匆返身呈给闻人尔沁，尔沁饮着茶一张张翻阅起来，韩琼则站在一侧看看问卷，又时不时的给他添些热茶。
阅尽最后一字，闻人尔沁将纸卷递给韩琼，问道：“韩军师以为如何？”
韩琼从中抽取几张，再次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答道：“本来并无羌族小子的事，放了就放了。至于呼律释比……”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一来他与莫行医仅是岐黄之交，若真是那人行凶，想来也未必会说与他听；二来此人乃是莫折部落释比，身份较为敏感，日后西征吐蕃尚需借助羌族之力，此时还是以和为贵为好。”
他又将几张纸卷置于尔沁案前，说道：“在下以为，此子……不得不留。”
卷首处赫然写着长桑二字。
（PS：冒着大风大雨回来了！飞机晚点整整6个小时，普通航班硬生生变成红眼航班。累，苦逼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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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桑和日渥不躲到了呼律释比的身后，老人皱紧眉头，多年来古井不波的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起来，他十分惧怕在两幅棺椁中会看到他的尸体，因此迟迟没有动作。
那名副将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他上前。身后一名甲士推搡了一把，老人踉跄了两步站到了棺椁前。
呼律释比蹙眉看去，火光之下映照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令他心下稍安。哦不，那分明就是另一名副将的尸身，他讶异的转头看向另一具，紧接着不由惊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通过呼吸声和肌肉的反应，两个小家伙察觉到呼律释比转瞬之间一波三折的心理变化，好奇的探出脑袋向棺椁内瞧了一眼。
只见棺中之人双目圆睁，惊怒、不甘、不解、了然……无数种情绪充斥其间，他张着一张山河口，如浆的血水早已干涸，一直蔓延到浓密的络腮胡中，最骇人的是他胸口那一道惊心动魄的刀痕，自肩头贯穿直到下腹，蓝的、白的、紫的各种污秽掺杂在红褐色的血痂中。
原来是他！
长桑皱起鼻子，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极大。
日渥不失声叫道：“这……这不是那名将军么！他怎么……”随后的话被泛起的酸水给堵住了。
韩琼眯着眼，仔细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处神情变化。
呼律释比伸手遮住长桑和日渥不的眼睛，把他们推到身后，镇定的答道：“回大人，这是申屠将军和他的副将。”
韩琼微微颔首，再次看了一眼棺椁中的两人，然后说道：“嗯，宋将军，带他们下去休息。”
此言一出，那名副将和呼律释比都诧异了。
不辞辛劳奔波几千里，难道只是来认一眼两具尸体么，两人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停在原地楞了神。
于是韩琼挥了挥手，副将宋宗铭终于回过神来，领着老少三人走了出去。
韩琼负手再次看向两具尸身的伤口处，目光下意识的在申屠眼角的刀疤和左耳残缺处停留了片刻，喃喃低语道：“莫行医——”
“把他们厚葬了。”
“诺！”
韩琼轻叹一声走向出口。
三人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间内，房间是密闭的，铺满了干草，只在一角留了扇气窗。
日渥不不断拍打着沉重的铁门，吼道：“喂~为什么把我们关起来？喂~有没有人啊？……喂~”
呼律释比透过气窗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桑感觉有些累，便蜷缩在角落里，靠着冰冷的墙壁，把脸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合起了眼。
过了一会，日渥不也喊累了，气喘吁吁的踢开一捆干草，愤懑的一屁股坐到长桑身边，自言自语嘟哝道：“跑了几天，问了一句话，就把我们关起来，哼，好像人是我们杀的一样。”
“对了，刚才可吓死我了，那……那将军死的好惨啊，长桑，你看到他肚子上那黄色的东西么？……”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被恶心到没法说下去了。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用肩顶了顶长桑，说道：“喂~长桑，你说他们不会真把我们当作杀人凶手了吧？喂~长桑，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大山，我好累，想休息一会，你不累么？”
这么一说，日渥不也顿时感觉到疲惫感席卷了全身，无奈的叹了口气，和长桑挨着肩休憩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个小家伙都已打起了鼾声，呼律释比也靠在另一侧貌似闭目养神，然而他怎么可能睡的着，想到莫行医当日面对申屠时的态度，又想到那具冰冷的尸体上触目惊心的刀痕，他几乎可以肯定两者有着莫大的关联。
难怪北凉军这么急着要抓我们过来，难道他们想借此引他现身么？
紧挨着这堵墙的另一间密闭的房间内，一名北凉士卒放下扣在墙上的竹筒，对身后的韩琼摇了摇头，韩琼也不作声，搁下蘸满墨汁的笔推门而出。
半晌过后，哐——的一声响起，惊醒了屋内的三人，日渥不揉了揉眼睛，透过一道烛光发现门口处摆了三个食盒，还没等他站起身，哐——铁门底部的铁闸又合上了。
饥肠辘辘的两名少年很快将食盒扫了个底朝天，呼律释比满腹心事，只拨开了一小半吃食便停箸不动，将剩余的饭菜拨给了两人。
当气窗外漏下些许星光，梆竹提醒着人们子时已到，屋内的三人蜷缩在一处酣睡在草垛里，而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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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来，跟我们走。”
睡意朦胧的三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分别被带到三间密闭的房屋中，每间屋内都有两人等着他们，一人冷酷的站在书案前，一人执笔坐于书案后。
随着三扇门砰的同时被关上，相同的问话同时响起。
“你是如何认识莫行医的？”
“……初夏时，他和长桑来找释比爷爷，就认识了。”
“他是我叔叔，我从小是他带大的。”
老人似是在回忆，沉吟了片刻后答道：“……嗯……多年前有幸偶遇，相互探讨医技，渐渐就熟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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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行医武艺如何？”
“莫叔叔骑术和箭法可了得啦，他拿了赛马节骑射赛的首名，这个……你们不知道么？”
莫叔叔曾在南疆从军，武艺应该不错……
对了，他曾是北凉军人，怎么赛马节那天没人认识他呢？
而且听眼前这人的口气，似乎也不认得莫叔叔……难道莫叔叔他不是……不，叔叔他不会骗我的。
他为什么要问到莫叔叔呢？
长桑脑中一团乱麻，无数念头从脑中闪过，傍晚在石室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莫非是莫叔叔……不，不会的。
案前的北凉军卒捕捉到长桑纠结的情绪，眼中寒芒闪现，静静的看着他，并未刻意催促他回答。
“之前并不知晓，只是此次骑射赛才知道他身手了得，弓马娴熟。”老人平静的答道。
……
“莫行医现在何处？”
“不知道，他只是给长桑留了封书信，就再也没见过。”日渥不答道。
长桑垂首微微摇头。
“他走的仓促，临走前只交代了把长桑托付给我，究竟去了哪里，老夫并不知晓。”
……
“他为何要走？”
……
“莫行医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
……
不痛不痒的问话几乎都是围绕莫行医展开的，断断续续的盘问了将近一个时辰，三人先后从各自的屋内被送回了原处。
一名甲士捧着叠纸卷跑到将军府外，伏拜于地，高声说道：“拜见酆王殿下，三人已盘问完毕。”
韩琼从府内走出，接过纸卷匆匆返身呈给闻人尔沁，尔沁饮着茶一张张翻阅起来，韩琼则站在一侧看看问卷，又时不时的给他添些热茶。
阅尽最后一字，闻人尔沁将纸卷递给韩琼，问道：“韩军师以为如何？”
韩琼从中抽取几张，再次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答道：“本来并无羌族小子的事，放了就放了。至于呼律释比……”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一来他与莫行医仅是岐黄之交，若真是那人行凶，想来也未必会说与他听；二来此人乃是莫折部落释比，身份较为敏感，日后西征吐蕃尚需借助羌族之力，此时还是以和为贵为好。”
他又将几张纸卷置于尔沁案前，说道：“在下以为，此子……不得不留。”
卷首处赫然写着长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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