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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幼年的故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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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昔岸的意识里,人与人之间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没有谁会没来由的对谁好,仅此而已。

    于是,苏冠玉带着他出行,他也总认为苏冠玉是图他什么,因为他可以用这个孩童的身份帮助苏冠玉顺利完成任务,所以苏冠玉保全自己的性命那是应该的。只不过,他想象的和实际发生的却是两回事,苏冠玉从未打算利用过他,而带着他的目的只是为了修正他对人对事的态度,挽回那颗被破碎的童心,也仅此而己。

    再一次出行中,苏冠玉杀掉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当时昔岸很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贩子身旁的小女孩一直哭,为什么会伤心呢……那可是人贩子啊。

    苏冠玉看到昔岸冷漠的笑,便问他:“那个人是她的生父,对她来说,很重要。若砍断你的胳膊和腿脚,你会难过么?”

    “啊?”昔岸忽然走神了……他想起了鹤齐,那条蛇许是在他的内心是很重要的吧,所以他很伤心?昔岸想了想说:“大概会不高兴的吧,至少这些对我很重要。”

    苏冠玉目光里多了一抹欣慰,却又多了一丝不解,因为在昔岸的表情里,似乎藏着些愧疚……是为谁?不过,这并不是坏事啊。

    结束了这次出行后,昔岸便漫山遍野地跑。三日后,他兴奋得抓着一条蛇冲进了鹤齐房里,他炫耀一般的将小蛇扔给鹤齐,满是得意道:“喏,赔你的。”

    鹤齐愣了一愣,怎么有如此莽撞之人,可这……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这蛇是我义父抓给我的,如今那些喂养它的记忆还回的来么,你赔得起?”鹤齐虽是这般说着,但还是小心的将小蛇放在手心里,生怕它方才被昔岸一直捏着给弄死了,当然,他知道昔岸只是怕那蛇跑了……

    昔岸怔住,他眨巴着眼,还是弄错了意思么?所以……很重要的东西,失去才会伤心?因为……再也回不来了。原来苏冠玉说的是这个意思啊,昔岸觉得似乎自己懂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能全然理解。

    “不过,算了,谢谢你。”鹤齐捧着小蛇面无表情地起身,这便要去后院,虽然与昔岸错身而过时,他悄悄笑了,心说:“他也不是很让人害怕啊,也不过是个傻乎乎的人。”

    鹤齐走了,昔岸也回去了,好像心情不赖……

    自那之后,昔岸便愈发喜欢从鹤齐身上找答案了,关于苏冠玉教他的各种世间道理,他懂得越多,便会产生更多的疑问,所以他才更喜欢找鹤齐印证一切。而且,这对他来说,效果出奇的好。

    九岁那年,他和鹤齐的武功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了。他们喜欢一起切磋武功,一起和苏冠玉出行,然后一起分拣药材,喂养那只小蛇,还有其他的活物。

    有一日,鹤齐去给教主送丹药,路过几个教里的小孩,他依旧如常静静地经过,未曾言语。

    其实教里的孩子总有那么几个嫉妒他的,眼前这几个孩子便是如此。

    他们见鹤齐走远了,有人就起头嬉笑着说:“那个鹤齐不就是仗着鹤长老的义子身份么,自己住那么大的房子,从不和我们这些教里的下等人练武,看看,人家只会跟昔岸练呢。”

    身旁的另一个男孩附和道:“就是,那个昔岸可是教主亲手养大的,大红人啊,而且苏冠玉对他多好,咱们可羡慕不来。哎,咱们能不被那小子暗算都不错了,可别指着像人家鹤齐,身边没个依靠的人,就巴着昔岸保身呢。”

    如此这般,其他的孩子们也都纷纷讥讽起来。

    “啧啧,可惜昔岸不是女子啊,长得却比女子都好看,你说鹤齐不会是因为男女不分才巴望着吧。”

    “哈哈哈哈,原来眼神不好啊!”

    “对啊对啊,他这向来与闺中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不知道昔岸是男子了,而且昔岸在教里只跟他一起,他高兴得很呢。”

    “是啊是啊,所以他才不和咱们练武。那这要是以后想娶昔岸发现是男子,那还不得哭着找爹么。不对不对,他反正和我们一样都没有爹,哼,还那么清高做什么。”

    “就是!”

    几个孩子越说越解气,如此趾高气昂得背地羞辱别人,那种快感是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他们凡事都弱于他人的挫败感的。

    正当他们笑作一团的时候,也巧在鹤齐想到另一件事,又给折回来了,偏偏听到了小孩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污言秽语,然而他只是淡淡扫了那些孩子们一眼,便自顾自的走了。

    “得意什么,看他那样子就讨人厌!”有人如是说道。

    那声音虽然小,但鹤齐还是听到了,他转过头来,歪着头,莫名其妙道:“说我?”

    ……

    众人面面相觑,竟然有人能如此迟钝,难怪方才没有反应啊。

    “对,说的就是你,巴着昔岸,不要脸!”

    鹤齐觉得很无力,他曾几何时去找过昔岸了……况且,和昔岸走得近,又如何丢脸面了?

    “我……没有。”鹤齐苍白的解释。

    大家都笑了,这简直太可笑,谁会承认这种事啊。

    见那些人嘲讽地笑,鹤齐只是站着,莫名的,呆呆的。

    “喂,你们几个在背后说鹤齐了好几年,就要脸面了?”昔岸靠躺在树上,懒懒道。

    鹤齐向上望了望,没好气道:“你怎么又爬上树了,冠玉叔叔该骂你了。”

    昔岸纵身一跃,跳下树来,然后走近鹤齐将胳膊搭在鹤齐肩膀上,笑嘻嘻道:“他才管不着我,不就上个树么,我保证在树上能睡得好好的,绝对摔不下来!”

    见那人信誓旦旦的,鹤齐摇摇头,无奈道:“那走吧,我忘记拿教主要的孤本了,得回去一趟。”

    “哦哦,走吧,不过……”昔岸忽然笑得极其灿烂,他对那几个孩子警告道:“若下次再被我听到你们说这些恶毒的话,小心从明日起,你们就见不着自己的舌头了。”语毕,昔岸咧嘴一笑,阴狠又愉悦,对面的孩子们脸都吓白了。

    “你又吓唬人了。”鹤齐不满。昔岸这两年好不容易变得规矩了,如今又想伤害别人,这绝不是鹤齐想看到的。

    此时,昔岸却是乐颠颠的充耳不闻,他搂着鹤齐肩膀,满是兴趣道:“哎哎,是什么孤本,给我先看看再说。”

    鹤齐瞪他:“一本医书而已,你又不喜欢看。教主要的很着急,别胡闹。”

    昔岸顿时无精打采:“哦。”

    “冠玉叔叔给你带了东西,不过没找到你,就先交给我了。”鹤齐笑道。

    昔岸瞬间好奇起来,他问道:“是么?那先去你那儿给我看看。”

    “好。”鹤齐像哄婴孩一般应着。

    昔岸弯起眼,笑得更加灿烂了,若那耀眼的阳光,灿然绽放着。

    有鹤齐陪伴的日子里,昔岸渐渐改变着自己。这些年,苏冠玉就如同人生导师一般存在着,将昔岸一步一步引上正确的道路。而鹤齐,便是那个帮他敲开难题的敲门砖,为他打开一扇又一扇的不解之门。他们共同成长着,蜕变着。

    只是,太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九岁的这一年,在鹤齐生辰那日,昔岸却听到了此生来最动听的夸赞,比苏冠玉和教主的夸赞更有力,更振奋的话。他曾一度认为鹤齐只是为了鼓励自己而已……

    “其实我很羡慕你,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肆意潇洒,可是我还做不到。”这句话,让昔岸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的好一些,任务完成的更完满才可以,就为了这句嘉奖,为了配的上它。

    直到后来,这句话却成了绝响。

    那年鹤齐因为一次紧急的出行,和几个长老一起去办事,结果途中偶染恶疾,高烧不退,不过他吉人自有天相,最后居然捡回了一条小命,可惜记忆全部丧失。而在回程中,又因种种原因,不慎走失,至此音信全无。

    自有意识以来,昔岸从未沮丧过,或者伤心过,可这一次,他狠狠哭了一天。从此,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藏尽心机,算计人心。

    十岁起,为苏冠玉掩藏行迹,去见姐姐。在他眼里,姐姐那纯真的笑容,是他之后唯一需要去守着的东西了,还有鹤齐的那片院子……

    十岁至二十岁,昔岸想尽所有办法去找鹤齐,却不得任何消息,直到偶然的一次在丁白镇上,才看到了鹤齐,那个在他童年里唯一且最为重要的玩伴。

    只是,时光飞逝,物是人非,那个人已经是叶家大少爷了。既然成为了另一个人的话,那么,就再见吧。

    昔岸看得开,可是有另一个人却看不开,那便是雪幽若,她恋慕鹤天离多年,却未修成正果。所以,她唯一的祈愿便是让鹤齐能够过着完满的人生,于是,才有了胁迫苏冠玉之事。

    再后来的后来,昔岸本想帮着姐姐逃开叶家,却不想与叶筠越是相处,就越是发现,自己还是那么喜欢捉弄那个人,也总是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一些属于鹤齐幼年的影子。果然,有些记忆就算被人遗忘,却还是真实存在过的,谁也无法全然抹杀。根深蒂固骨子里的东西,即便历经种种,却依旧无法改变,不可抽离。

    鹤齐,也就是如今的叶筠,看来这辈子都得多个玩伴了,昔岸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