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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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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果然,齐三儿嘴都张大了,舌头伸不出来,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可怎么办?”高明君固然是看不见了,可听他们说也觉得心急如焚,对面相逢不相食,也就是说,便是找到了,发现了,看见了,近在咫尺,也是根本就吃不到的么?

    那费这么大力气又是做什么呢?

    观赏鱼么?

    看鱼看鱼,只怕是有心无力,连看都看不了多久了。

    肖劲生又何尝不是饿极生疯,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齐三儿被劈成了那副傻样,就不由得他不吸取教训了。学校里也是教过一些理物化学之类的知识的,他学得不好,只记得血肉是导体,用胶便可以绝缘,幸好,他们的鞋子大部分都是胶质的,肖劲生便把那鞋子扯开了,裹在了手上,他定了定神,这才是试探着把手伸过去了。

    然而他手刚一掠过了岩层,那看鱼仿佛就察觉了,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一下子就躲的无影无踪了。肖劲生莫名奇妙,方才齐三儿抓它们的时候也没见它们惊觉性有这么强大,换了他,怎么就跟躲鬼一样了?

    他不服气,便是电他,劈他,至少也是挨到它们了,这算什么,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了么。

    他吸了一口气,双脚抵地,手握成了拳,摆出一副我跟你拼了的架式,猛然一跃,出奇不意,向着那鱼群最多的地方就扑过去了。

    可那一瞬间银光流散,鱼群哗啦一下子就全部跑光了。

    肖劲生真是气极了,摸又摸不得,抓又抓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一团团蹄膀似的白肉游在了身边,任他们口水直流,心急如焚,泪下千行,也毫无办法,好啊,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啊!

    肖劲生那一排白牙一咬,暗自磨了一磨,也顾不得什么绝缘不绝缘的了,他张开了嘴,一口就向离他最近的一条鱼咬过去了。

    喀嚓一声响……

    那肉团团的一条雪白的鱼竟然就这样防不胜防的落在了他嘴里。

    所有人惊呼一声:“小心……”

    接紧着便只见那银光华灿,冲天而起,照耀四方,竟然是把那金色的光芒全都掩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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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弹夹带了风声迎面而来,轰然作响,天摇地晃,普通人早已经是吓都吓死了,可那一对少年男女依然是丝毫也不显得慌乱,

    少年只是站住了,手一挥,便从少女手中接过了瑶琴,横在了手臂之中,便见那少女雪白一张面孔平静如初,竟仿佛人在花前,身在月下一般的缓缓伸出了手去。

    她手指修长雪白,细似青葱,纤纤如玉,在那琴弦上一挑而过。

    轰然一声,嗡鸣四动。

    那琴全不似的琴声,更像是高山流水,汩汩泉动,似虫鸣,似莺啼,乍闻千军万马,细听却是蚊虫嘤鸣,幽咽成声,婉转动人,那少女指挑,少年按弦,双人一心,天衣无缝。

    却只见那迎面而来的炮弹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停在了山涧之中,而后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便这样毫无用处的在山谷里爆炸了。

    这下,便是连那将官都吓疯了:“妖怪……妖怪……”

    他往后退。

    将已经不成将,兵自然更不是兵了,那一群人四下里逃窜,溃不成声,对面那掩体之下瞬间就空无一人了。

    “蝼蚁之命……”少女却只是略显轻蔑的笑了一下,全没把那些拿枪持弹的士兵当成了一回事,“竟然也想撼天了……”

    “咦……”少年却不禁蹙了一下眉头,“不见了……”

    少女一怔,凝神望去,果然,那一直指引他们来到这山头上的金色的光芒竟然是完全觉察不到了……

    “是因为琴声么……”少年诧异。

    “那贼子听到了?”便是面对了千军万马都不变色的两个人,此时却都不禁脸上一白。

    七弦云琴,乃上古神器,琴音一出,万邪回避,普通人只会觉得心摇神动难以承受,只有他们攻击的对像才会被琴声所伤,那贼子又是怎么觉察的呢?

    “是我们太轻敌了……”少年眉头越发紧蹙了,“那贼子绝不会是一般人,四百一十八年前,京都宁氏一门镇守应食录,却在眼皮子底下走失了神迹,想那宁氏以战封神,天下无敌,却依然是在那贼子手下失了手……”

    少女叹了口气:“不该轻易动武的……”

    只是事关重大,容不得他们不焦急,那宁氏宗主还是天人一族里战力最强大的,被委以重任,镇守应食录,四百一十八年前,应食录离奇失录,还有人怀疑宁氏是监守自盗,想把天人一族的宝物据为己有,五大家族公开审判,全部都认定宁氏宗主罪不可恕,令她困守祠堂不得出入。

    可四百多年过去了,世事流转,朝代更替,从明到清,从清朝又到了民国,应食录始终是渺无踪迹,找不到关于它的任何一点消息。

    天人一族也因此渐渐衰落了……

    少女有些倦怠的闭了一下眼睛,四百多年了,始终都是这样,无可奈何,天人一族天地钟灵,本该凌驾世间万物之上的,却只因为丢失了应食录,天人一族无食可谱,无录可依,他们又不能吃那些下贱的人类的食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有吃的,有喝的,吃饱喝足,肥肠流油,他们却连个普通温饱都混不到。

    五大族人呼风唤雨,各有异能,如今竟然是为了一口吃的,你争我夺,暗生间隙,彼此怀疑,时间久了,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样的日子真让厌恶……她觉得烦躁,四百年了,忍气吞声,没有办法,如今竟然是看着那应食录近在咫尺也不敢下手了嘛。

    不……她不想再退缩了……那手不由自的便按在琴弦上……

    既然那贼子如此识货,索性就让他听个够吧。

    琴声嗡然一响,咚咚汩汩,初如初如潺潺溪流水,而后,便似那万万丈银河挂九天,千军万马,铁蹄萧萧,奔腾而来。

    山谷之间琴音回荡,声震九霄,仿佛雷鸣,又似霹雳,森木萧瑟,鸟寂虫遁,一时间寂寂空明全无声息,便只听得那琴音响,万物伏首,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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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洞太深了,人们是听不到什么琴声的,却只觉得全身一震,心动神摇,魂魄似乎都飞到了体外去了,喘不过气来,全身都是软的了。等到好不容易静下来神来,放眼看去,却都不禁呆住了。

    “这是怎么了……”肖劲生离得最近,却只见那原本摸也不摸不得,碰也不碰不着的看鱼都慢下来了,游之不动,随时都要挂掉的要样子。

    就只是因为他咬了它们一口?

    他越发摸不着头绪了?只咬了一条,其他的怎么也都不动了,难道他身上还能释放什么毒素不成……

    奇怪……他连那绝缘手套也早已经丢到一边去了。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去,那手穿过了岩壁轻易便抓到了一条。

    “啊……啊……”齐哑巴看得眼热,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向了肖劲生,那意思凭什么他抓就没事。

    “也许现在抓就没事了?”林涛一向迟疑的怀疑着。

    那齐三儿却早已经按捺不住,又把手伸过去抓向了那看鱼。

    “啊……”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再次倒在了地上。他全身抽搐,脚尖抖动,眼泪顺着眼角直往下淌落,凭什么。

    为什么呀?

    同样是人,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肖劲生更满心诧异的拿着那看鱼左观右瞧,上翻下动,也完全没有任何一丝要被电到的痕迹,看得齐三儿越发愤怒的大叫:“啊……”

    “啊……”

    可便是他气死也没有办法解释这些怪事了。

    “有吃的了……”那林涛却反应过来了,欢呼一声。

    吃的,吃的,一时之间,人心狂喜,若不是动弹不得,人人都要跳起来抱住了肖劲生狠亲两口了。要不是他反复实验,想尽了办法,如今他们只怕都已经成了饿死鬼了。

    “好样的小肖……”

    “以前,是哥哥看错了你……”

    什么他能碰,我却碰不得,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吃字是当务之急了。

    肖劲生也没闲心去想自己身上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了。好在那鱼也不是普通的鱼,通体雪白,全无骨刺,与其说是鱼,倒不如说像是一个个能走会动的蹄膀,肖劲生记得,那食谱上说它入石而化,入水而软,入土而融,入口而甘,万物皆克,也并不需要什么其他加工。

    肖劲生便小心翼翼,划开了那看鱼,只见肉滚滚的一个身体里,既没有内脏,也全无血痕,简直让人觉得自己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可那鱼肉的香气却是货真价实,扑鼻而来。绕梁三日,挥之不去。

    香气仿佛长了钩子,要把人们肚子里那唯一的一点理智全部都湮灭了,神思恍恍几如狂,恨不能从那肖劲生的手里抢过了鱼肉来一口吞下去。在这荒郊野外也根本就没有烹饪的条件,正好一人一条,划开分食了。

    那鱼,说是鱼,肉质却轻的,薄的,柔弱无骨,只要落到了舌尖上,便似那春雪初融,晨花一绽,又似那凝霜化雪,让人欲死欲仙,全身都妥帖了,连血液仿佛都被安抚了一般的,定下来了,静下去。

    从生到死,地狱里走过了一遭。

    等到定眼再看这人间,简直是处处可爱,人人可亲了。

    等到终于是把众人都喂饱了,肖劲生便拿了一条鱼,往宗苑林身边靠过去:“学长,你也吃点吧……”

    见他根本就不理他,他叹了口气,对上宗苑林,他仿佛是要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光了。死是因为他,活也是因为他,怪又怪不得。

    气又气不成。

    “行了……”那罗营长却见不得他那副自作多情的样子,“一堆人饿了肚子,你又何必去管那个怪物……”

    他话音未落,宗苑林一双眼睛猛然就抬起来了,精光四射,吓得那肖劲生一连往后退了几步。

    “好了好了,不吃便不吃吧……”他生怕罗营长又说了什么话刺激了他。

    这两个人,瑜亮之争,简直就不能往一处放,方才饿着还安份一些,如今吃饱了便又要惹是生非了,他急忙是把自己躲在了角落里装鹌鹑。

    眼前的光芒渐渐暗下去了,便见不远处那一堆坟包分外扎了人眼。

    他们是找到了活路,李离却要永远都埋在这冰冷的泥土里面了。他比他还小一岁,穷苦人家的孩子,家境不好,所以分外的敢拼,敢打,敢不要命。好不容易混出了一些样子,如今人成枯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贪财,喜欢金子,喜欢吃的。

    可到死都是个穷鬼。

    饿着肚子。

    肖劲生便把那支金笔又捡回来了,拿了一条看鱼跪在了他坟前。

    “李离……”他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惊动了你,是没办法的事,要怪,你就去怪营长吧……你死的早,到死都是个饿死鬼,如今我们有吃的了……”

    吃的,有吃的了……他说不下去了。

    人死如灯灭,便是有吃的李离也吃不到了。

    他把那看鱼划开了,也埋到了那土里面去,雪白的肉质一入土便化开了,倒真像是下面有人把那鱼吃下去了似的。

    山洞里静,人都没了声息,只偶尔听见水声滴答,还有衣物摩擦了地面的声音,肖劲生是跪着的,似乎又站起了,就立在那坟前一动不动,人看见的,看不见的,说话的,说不出来话的,可心里面却是一片清明。

    这仗打起来就没完了,一年,两年,三年,奉系的,直系的,桂系的,皖系的,派系不同,生死相博,八方征战,混乱不堪,性命如草芥,人都快打没了,就连罗营长自己也早已经是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了。

    像李离这样死了,有人埋骨,有人惦记,有人磕头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肖劲生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他是个好人,心软,重情义,他们领他的情,那罗营长更是望紧了他的背影许久都没有转开视线。

    共同进退的固然是亲密无战友。

    可到底只有敢把后背交给他的人才是至亲。

    那山洞是长年的夜,日日夜夜,黑白不分,人困了,便睡,睡了,便醒,醒了又睡,睡睡醒醒,全没有一点过渡。

    罗营长便仿佛是在睡梦里闻到了油烟的香气,人间烟火,沁人心脾。

    他是从来没有感觉到厨房的气味竟然是这样诱人的,大灶上炖满了鱼,旁边放着一把切好了的小葱,蒜,姜,五味,各色的调料,那笼屉上蒸熟了蛋羹,正冒出了腾腾的热气,小灶用小火煨足了玉米排骨的汤,都是常食,最普通的。

    在家里,都是人人要求着他,哄着他,百般小意儿,他才肯赏脸吃上一口。

    曾经,那万般富贵,千里温柔乡,却只能是在梦里面重温了。他闻着,梦着,想着,忽然,却感觉到腿上凉了一下,什么东西……他吃了一惊……是鱼吗……不,不对……那分明是人的手指。他心却慢慢的凉下去了。

    凉下去,如同这冰凉的地面,全身都成了冷的。

    他并不动声色,轻轻碰一下肖劲生,肖劲生无比警觉,顿时就醒过来了,瞪大了眼睛往上看,那看鱼的光和金色的光早已经消失了,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的,便只感觉罗营长在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有人!

    人?肖劲生吓了一挑,什么人?

    这山洞里难道还能爬进什么人来吗?

    他不禁放慢了动作,往下看去,什么也看不清楚,忽然,脚背上一凉,那手指的形状又摸到他身上来了,他汗毛都竖起来了,皮肤薄成了纸,寸寸都印证了那手指上的每一处纹路,指节粗大,食指上有茧子,这是拿惯了枪的手,他一面想着,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任凭他上下摸索,这人也是奇怪,摸到了人,也不回避,仿佛是在确认些什么,拇指,中指,食指,一直到尾指,似乎比旁人多了一节似的……

    肖劲生脑子嗡的一声,他想起来了。

    李离,这是李离!

    军营里的人只有他是个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