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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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在普通小区,不算特别高档但有门卫, 进院要刷卡。刷了卡, 风刮得树影抖动, 祝墨开始要抱:“哥哥我累了。”

    “啊?哦……来。”薛业蹲下,刚要把她抄起来, 杰哥比他快。

    “我来吧, 你腰不行。”祝杰说,单手托抱起祝墨。祝墨来了新环境很兴奋,东张西望, 学得有模有样:“哥哥,你腰不行。”

    “行。”薛业贴着杰哥的左臂走, “杰哥,我腰好了。”

    “好了?”祝杰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周日还有针灸吧?”

    “有, 我带着祝墨去, 你去忙你的。”薛业支起胳膊给他们挡风,同样意味深长, “杰哥,我真的好了……嗯, 好了。”

    祝杰光看他, 不说话,大步流星往前走,进了一层大堂不经意地问:“好到什么程度了?”

    薛业由衷羡慕杰哥的臂力,从上到下臂摸了摸:“好到……你不用动, 我全自动的程度。”

    “薛业。”祝杰在电梯门开的刹那将他一捏,“你全自动,你自己说的,别怂啊。”

    薛业没怂但全身酥了,晕头晕脑跟着,看杰哥拿钥匙开门。门开,里面一团漆黑,祝杰摸到开关,将光明带了进来。

    祝墨变成刚会飞的小鸟,好奇地满屋乱跑:“我到家啦!到家啦!”

    到家了。薛业鼻子微酸,从不敢想和杰哥能走到这一步,他赶紧笑了笑,露出上排白牙齿:“杰哥,祝墨随你了,爱跑步,再过两年找个好教练学田径吧,她应该能跑马。”

    “学体育累,看她吧。”这个房子祝杰肯定看不上,他们先后脱了羽绒服,里面都是短袖。

    一黑,一白,张蓉送的,当情侣款来穿。体特生冬天爱装逼,多穿一件,好像显得自己体能差。

    更不可能戴手套,两双手被风吹得通红。

    “是不是太小了?”祝杰带着一身凉气,掌心还是热的,拇指滑过薛业的虎口。

    “不小,谢谢杰哥。”薛业屈起指节,把紫黑色的小指甲盖藏好,没想到砸这么严重。

    祝杰干脆把伤痕累累的尾指勾出来,皱了皱眉,他曾经可是差点把薛业肋骨打断的人。“疼么?”

    薛业想说不疼,但他知道说了不疼,杰哥一定会让他疼一下。“还行……嘶,疼疼疼。”

    “疼就对了,让你自己瞎练。”祝杰按着它,带薛业四处看。

    一居室,不大,卧室仅有十一、二平米的样子,一张光秃秃的双人床。客厅正方形,带小阳台。

    “先住着,等我赚够钱再换。”祝杰拉开窗帘,运动包在地上,敞开口露出一副昂贵的拳套。

    “不用换啊,这个房……每个月多少钱?”薛业蹲下收拾包,熟练程度宛如流水线操作。

    从高一开学这个包就属于自己管,杰哥找不着的东西,薛业能从包里准确无误地拿出来。

    厨房传出哗啦啦的冲水声和小女孩的笑声,大概是祝墨在玩水。

    祝杰把他拉起来,两股热气互相喷在对方的肩上。“6800一个月,押二付三。挺便宜的吧?”

    “便宜……吧?”薛业没租过房,可这个使用面积和装修不应该6800,估计是挨着大学和一所高中所以水涨船高,“杰哥,要不我出一半吧,反正咱俩住,而且我手里也有钱。”

    “不用,我又不缺钱。”祝杰笑了,沙发拉开是一张双人地铺,“咱们睡客厅吧,祝墨睡卧室里的床。”

    “行,我跟你睡垃圾桶都行。”薛业把拳套的扎绳收成一捆,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杰哥,你不是说找了一份拳馆任教助手的工作吗?”

    “是啊,赚不少。”

    “那你护具呢?”薛业抱着拳套闻了闻,有汗味。

    杰哥的护具有全套,同一个品牌,头盔、护裆、护齿,可包里只有护手绷带。手腕70多块骨头就靠两条绳子和拳套。

    护手绷带的缠法还是杰哥教自己的,亲手给自己绑了许多次,能把自己的十根手指捆成木乃伊。

    “放在拳馆,懒得往回背了。你过来看看,这边能瞧见体院。”祝杰敲了敲玻璃窗,指甲里的月牙因为充血,是淡红色。

    赢过三场拳了,又和张权预支两万块,下周全能赢回来。可这些小钱来得太慢了,他要赶快打积分,要打进32强才能赢大钱。

    “真的啊?”薛业和他并肩站好,“还真是……杰哥你瞧,体院的楼要是从咱们这个角度看,像不像个弯曲的雄性生殖器官?”

    祝杰匪夷所思地看他:“薛业,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

    “我说真的,刚开学那时候见不着你,我就在主楼远眺体院,琢磨哪个设计鬼才给体院弄了个标志性的建筑物,这么狂野。”薛业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想去操场追星,杰哥你不让,我不敢去。”

    祝杰扭头看那个楼,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薛业的鬼马想象力。他把薛业拽近,喜欢从背后抱他,这个姿势抱得深,万一被撩火了也不用拉高领。

    “我说不让……你不会直接来么?”祝杰后悔带祝墨了,想把薛业掀翻。

    “我不敢啊,怕你轰我。”薛业盯着两个人的脚尖,“舔狗就要有舔狗意识,你不让,我肯定不敢去。”

    “你不敢?你他妈什么不敢了?”祝杰气笑,“你给我仔细想,哪一次我轰过你?”

    “轰过啊,军训天天轰我,还把我关在夜岗亭外面淋雨,还把我从上铺摔下来,我给你打蚊子,你说我是猎妈手……”

    祝杰冷着脸:“军训不算。再说你打蚊子把夜岗亭的玻璃捶碎了,好像是我赔的钱吧?”

    “哦。”薛业昂起头,“杰哥我能枕你一下吗?”

    “枕,反正睡觉我压你。”祝杰用自己的下巴勾他的颌线。香水味快散了,离很近才闻得到。

    “谢谢杰哥。”薛业枕着身后的肩膀思索,差不多的身高使得这个姿势既不娇小也不可爱,脖子快断了似的。

    操,还真是,杰哥没轰过自己,早知道去送六神了。

    什么每一只蚊子都是准妈妈,敢吸杰哥,薛舔.舔就是无情猎妈手。

    “杰哥。”薛业在玻璃上哈气,慢慢写了个杰字,“你这个杰字,帅。”

    “说说。”祝杰不爱听人夸他,薛业除外。

    薛业靠得很轻,没有热恋情侣的那份理所应当,珍惜感受每一次肌肤的接触:“你看这个字,上面是木,下面是水,生机勃勃生生不息。谁给你取的啊?帅!”

    祝杰声音有点压抑:“我妈说,我五行缺木。水又生木,我就什么都不缺了。”

    “那还挺……挺好。”薛业往后摸八块腹肌,这真的牛,一般人六块,和八块成型需要付出的辛苦和毅力差一个量级。

    不一会儿,他怀着心事问:“杰哥,你家里是不是因为禁赛的事,不让你回去了啊?你不说,我知道你有心事。”

    杰哥没说话,这是默认,薛业很理解他。

    他也有过禁赛的经历,这是个烙印,不管一个运动员因为什么被禁赛,这两个字都是烧红的烙铁,压进皮肤、烧焦血管、直逼骨髓。伴随着周期性的心里疼痛,发作于每一次赛事之前。

    运动员生涯有期限,少一次比赛就是缺失。经验积累和打磨至关重要,这就是他们的宿命,除非伤痛到必须退赛,不战不休。

    所以杰哥现在的处境,薛业真的理解,但他不敢说。

    “杰哥,我嘴笨,不太会劝你。”薛业握紧腰上的手。

    “那你唱个小黄歌。”祝杰把他受伤的小拇指吸进口腔,咬着半弧形甲体的边缘,“有一首你唱的最多,点你唱20遍。”

    薛业大言不惭地装傻:“没有,杰哥你听错了,我没唱过,我不懂那个……我想说的是,你家里不理解你,我理解,禁赛……你别往心里去。反正……不管将来怎么着,我能一直给你当退路,你冲不上去了,我接着。”

    退路,接着。祝杰抱着他,像两股沾了盐水的绳索,只能越绞越紧。

    “杰哥,不管将来咱们在一起还是分开,我薛业永远是你一条退路,你别忘了。”薛业虎虎生风地说,随即大腿根火辣辣地疼痛,“啊,操……杰哥你掐我?”

    “你再说一次分开,我掐到你大小便失禁。”祝杰抽回手,抱得更紧。

    “不说不说了,嘶……杰哥你手劲真大,牛逼。”薛业抖着膝盖,“但是如果……将来你发现我其实……”

    “再说我现在就掐。”祝杰动手了,捏得薛业到处躲。

    薛业夹紧大腿保护脆弱区域:“杰哥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如果将来我有什么事犯怂了,退缩了,你得把我打醒,别让我翻不了身。”

    “嗯。”祝杰知道薛业指什么事,“万一打不醒呢?”

    “往死里打,打不醒就打死我。”薛业说出山石迸裂的气势,“杰哥,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我是你的路,你也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真有什么事,你得救我。”

    “好,你也记着,我不让你有事。”祝杰趴在他肩上,腿上突然一动,是祝墨,两只手摸得全是土。

    “哥哥。”祝墨抱着祝杰的腿,蔫了吧唧地往上看:“哥哥我饿了,你们看什么呢?”

    祝杰心情很好,又把祝墨给弹了。“有方便面,自己泡。”

    “泡面?还是我泡吧,实在不行点外卖。”薛业把祝墨抱起来,三个人一起看体院。屋里顿时静下来,祝墨也不再吵吵饿,一边蔫头耷脑地揉脑门一边看窗外,很快就认出来了。

    “哥哥的学校。”她搂住薛业,又说,“哥哥枕头香的,你也香的。”

    祝杰把她的胳膊从薛业肩上解开,小矮子,绝对偷偷进过自己房间:“薛业,以后在家里做饭,你学。”

    “我学?行啊……唉。”薛业连个煤气灶都不会打,却开始脑补自己穿围裙耍大勺的贤良,轻轻叹气一声。

    祝杰刚转身:“怎么?后悔了?”

    薛业摇摇头:“没后悔,就是幻想自己能不能生个孩子,又一想六块腹肌和人鱼线该没了,算了算了……”

    “有些话……别说太早。”祝杰顶他的膝窝,“以后试试。”

    房子租好了,但不能马上入住,家具不齐,犄角旮旯也要打扫。张蓉忙飞了,一个周末才收拾干净,给三个孩子自费添置家具。

    有墨墨,少不了地毯,带棱角的家具撤下来,全换新的。桌椅碗筷也要添,弄wifi,弄机顶盒,最后冰箱填满。

    沙发床本来想扔,换个贵的,小杰买的是最便宜最简易的那款。

    “不换,他腰不好,睡硬的才行。”祝杰在电话里说。眼前是积分排名,sky再打一场就能进32强。拳场看客和大老板也注意到他这个新人,最明显的区别,他进拳斗场再也不用搜身了。

    同时他也发现拳斗场的水很深,张权只是其中最小的老板,背后股东才是真玩家。

    “小杰,你那个工作地址给我一下,我去看看。”张蓉像操心自己的儿子。

    “祝杰。”祝杰把积分榜扫视一遍,胸有成竹,“我开工了,先忙。”

    “你……喂?喂!”电话断了,张蓉只好作罢。眼前是理疗床,她陪着薛业来扎针灸,室内因为酒精棉球的燃烧有些热。

    祝墨很爱跑,但屋里有明火,被她勒令不许动之后乖巧地坐在旁边。

    她翻小书包,揪出一条小澡巾,柔顺的长头发被薛业扎得乱七八糟。“阿姨,我给你搓背。昌子哥哥说搓了背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薛业光着膀子挨针,暗自痛骂陶文昌把祝墨教歪了。

    “阿姨不搓,你乖啊。”张蓉同样不会哄小孩,“王主任,下周您手里这位小朋友要康复训练了,您看行吗?”

    “别动腰,找个专业的盯着就行。”王主任铁面无私,可她熟悉运动员的套路,除非爬不起来,这帮人没有养伤一说,“接下来疼啊,你要不要缓缓?”

    薛业的清冷脸挂满了汗水,用卫生纸做了个纸卷,用力咬住。

    他侧过汗涔涔的脸,睫毛怕到一直打颤:“来吧。”

    火红的粗针刺入穴位,一下比一下疼。薛业咬紧牙关,把一声接一声的呻.吟锁在喉咙里。他顶起背,攒攥着起皱的医用床单,浑身骨节仿佛凸破了皮肤。

    疼,疼了。杰哥,杰哥。薛业屏住呼吸,只求恢复,为自己,也为他们。

    张蓉不敢看,针头在王主任的手里捻攥一下再拔起来,筋结在施针作用下才能展开。她想不通怕疼的薛业今天为什么勇敢了,更想不通小杰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那孩子从小没缺过钱,心气高,不可能借钱更不可能花薛业的钱,到底钱是怎么来的?绝对有问题。

    拳斗场呼声高涨,张权在笼外鼓掌,没看错人,这小子是个疯子,有潜力,年轻。

    祝杰从满地鲜红的笼地爬起来,头顶的三角吊灯太过晃眼,经历瞬间的眩晕。笼外有人高呼有人往下扔钱,人民币,美金,都有。笼还没开,他吃力地挥动右臂,右拳套狠狠地砸向笼门。

    终于敲钟了!新人打出了积分榜,新32强的最后一位,今晚浴血成名。

    薛业。祝杰扶着红门,挺拔的身躯,笔直的脖子,他再也不会倒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陶文昌:成功带出一个搓澡小徒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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