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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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点20分,真嗣来到了更衣室。

    身上的浴衣和棉袍穿得好好的。

    但是,也许是对自己所处的状况感到不安的缘故吧,真嗣的脸有些发青。

    “绫波她,干什么去了呢。”

    环视四周,看不到她的身影。旅馆里开着的冷气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寒冷,比起待在这里,真想快点进去温泉里啊。

    但是,“在收到其他命令之前保持待命状态”,她是这么说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真嗣早已经养成了决不反抗命令的习惯。

    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仔细一瞧,存衣柜的一个格子里有部手机。赶紧拿起来,接了电话。

    “喂。”

    “……脱掉衣服,进温泉里去。”

    “喂喂,绫波?”

    虽然慌慌忙忙地叫了一声,但电话还是立刻挂断了。

    心中平静不下来。

    何必弄那么多麻烦的“命令”呢。普普通通地去泡温泉不就好了吗。

    不过,这其中或许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绫波决不是会开玩笑的那种人。虽然自己也很清楚,这一切背后的黑幕肯定就是美里小姐。

    无可奈何地脱下衣服。变得一丝不挂的真嗣,从更衣室里放着的那堆毛巾中取下一条挡住羞处,一边打开了通往温泉的大门。

    虽然从旅馆的外观看来给人一种小巧精致的感觉,但真正看到温泉时却发现,其远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宽广。

    大约有学校泳池一半大小的,广阔的露天浴池,外围用巨大的岩石包围,弥漫着浓厚的蒸汽。

    乳白色的温泉水散发着很好闻的香味。能感受到比偶尔在家里使用的温泉沐浴露还重的硫磺味道。

    看不到其他的人影。简直就像是包场了一般。

    要是把PenPen也一起带来就好了。

    被这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景象所感染,真嗣不由得这么想到。

    那样一来,他的同住者(鸟)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吧。可美里居然什么也没对它说,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她也把PenPen看得很重要的说。

    ……“来这里不是为了玩”吗。

    想起美里的话,真嗣意识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于是轻轻地把身体顺着躺进浴池。

    因为水并非透明,所以从外面并不能看清楚,其实温泉的底面向着中心是呈阶梯状的。

    真嗣来到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在恰当好的高度漫漫地沉下腰。

    真暖和。

    水一直泡到肩部,抬头仰望天空。周围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旅馆的灯火,一起到处悬挂着的灯笼照亮着温泉。

    温度恰到好处的水。

    考虑到气温的服务让人感到无比畅快。

    甚至连用鼻音哼歌的心情都有了。这种时候感觉哼“欢乐颂”十分适合。为什么呢?

    就这样整个身子仰躺着,泡了一会儿。

    有点泡得厌了,稍稍直起身子,确认两手的状况。

    泡得稍稍有些涨了。不过,那种皮肤向外突起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一次又一次地试着握拳,松开,都已经不再感到不自然了。

    ……果然很有效果嘛。

    正在自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注视着双手的时候,有什么人从旁边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是一双白而纤细的手。

    “……!”

    惊讶地望向那个方向。

    眼前果然是那双红色的眸子。

    直直地盯视着真嗣的手。而紧抓着自己的一双玉手,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绫,绫波,为什么……”

    “把两手放到水里。”

    随着这句话,她的双手开始用力往下压。虽然自己慌忙把手放回了水中,但双手依然被她牢牢地抓着。

    “绫波,放手啊。”

    “不行。现在,放开的话会影响治疗。所以不行。”

    “影响”是什么意思嘛——虽然想这么说的,但从丽冷冷的视线里,真嗣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就又把话生吞下去了。

    这时,不禁想起了目前自己所处的状况。

    虽然丽直到胸口都浸在水里看不见,但从气氛就能够感觉得到,她身上什么也没穿。

    而自己也出于入浴的礼节(日本人泡澡的时候是不带毛巾的,这是习俗),没有带毛巾进浴池。换言之,也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两人全裸着彼此相对,两双手重叠在一起,就这样对视着。

    这一刻可真是,美妙啊……不对,这种情况,不妙啊!

    明明并没有泡过头,但头脑却渐渐眩晕了起来。

    又一次望向丽,那雪白的肌肤受温泉热度的影响,隐约被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好,好可爱……

    感觉在一瞬之间,大脑中理性的临界点要被突破了一般。

    这可不成。

    像要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似的,使劲摇了摇脑袋。

    但是,丽的脸近在眼前。她用受了惊吓一般的表情望着真嗣。

    这样下去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不想点办法的话。

    一边动员起自己身上所有的自制力,一边向丽搭话道。

    “那、那个,我们要这样泡到什么时候才好?”

    “按预定,应该在19:00出浴池,转而清洗身体。”

    “……这个‘预定’是谁决定的啊。”

    “你没有必要知道。”

    “是,是吗。”

    会话又中断了。

    内心又一次开始动摇起来。

    不过,水是不透明的,真是太好了。如果是透明的话,自己会非常高兴……不对,会变得非常难以忍耐的。

    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和美里一起生活以来,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对半裸甚至全裸的女性身体具有免疫能力了,不过,果然年近30的“阿姨”和“同班同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重叠在一起的手传来柔美的感触。

    不久以前,自己在她的房间里见到,紧接着又触摸到的肌肤,如今又一次近在眼前了。

    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液。慌张地别开视线,望向很远的地方。

    这会儿,如果上前“袭击”了她的话,将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吧。真嗣的这一认识多半没有错。

    “可以看得出,目标产生了激烈的动摇。”

    “第一适格者的心跳,维持在比平时上升30跳左右的状态。”

    “……丽的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到目前为止的情况大致都在预想范围之内呢。这会儿,那孩子考虑的依然是“以完成命令为最优先”吧。……相比之下,让人惊异的反倒是真嗣君呢。虽说和预测得差不多,但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能够既不逃走也不‘暴走’,也真亏他能够撑得住呢。”

    “真嗣君要是有这个胆量在这里霸王硬上弓的话,我还不早就得被他袭击了?他仅仅是呆住了而已吧?”

    “……我说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很绅士嘛。看不出来是你的儿子呢。”

    “……那不过是纯粹的没骨气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真嗣却呆着一动不动。

    看样子实在是血冲大脑,几乎要失去意识了。

    突然间,丽的双手从原本紧抓着的手腕,向着真嗣的手心移去。

    就这样保持着右手抓着右手,左手抓着左手的状态,两人的手交叉着,丽就这样用力握紧真嗣的手。

    “怎么了?”

    丽无视真嗣的提问,暂且减轻了一下力度,随即又紧紧地握住。

    她用非常认真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水中,那交缠在一起的两双手。

    “痛吗?”

    一边又一边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丽突然问道。

    真嗣渐渐地理解了她的举动,不由得露出微笑,答到。

    “不痛啊,已经基本治好了。……谢谢你。”

    “……是吗。”

    丽抬起头,直视着真嗣。

    那脸颊有点泛红,眼睛看上去也很湿润,是因为长时间待在温泉里的缘故吗?

    平时一向面无表情的她,这会儿表露出的惹人爱怜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真嗣的胸口上。

    我真是最差劲的人了。绫波一心挂念着我手上的伤,可我居然还对她燃起情欲……

    就在真嗣正要开启自我惩罚模式的时候,丽的双手出乎意料地放开了。

    “时间到了。出浴池吧。”

    一边这么说着,丽快步向浴池边走去。

    登上阶梯状池边的她,对身后的真嗣暴露出那白皙的玉背,以及往下的所有部分。然而,丽对此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真嗣慌忙跟在她身后。像是努力地不去看她的身子似的,定定地盯着她那苍蓝色的头发。

    尽管如此,可还是由于太过紧张,好几次差点摔倒。

    两人来到了位于室内的大洗浴场。

    露天浴池那里并没有清洗身体的设备。在赶去大洗浴场的途中,真嗣回到更衣室取了浴巾交给丽。

    虽然丽照真嗣说的,用浴巾包裹了身子,但仿佛一点也不明白真嗣要她这样做的意义为何的样子。

    “坐这里。”

    用手指着正对墙上淋浴用莲蓬头的椅子,丽对真嗣发话道。

    尽管他已经用浴巾遮住了那看上去越发膨胀起来的“某物”,但真嗣依然保持着不正视丽的状态,坐在丽指定的小椅子上。

    在清洗身体的时候,真嗣感受到背上,那湿毛巾的触感。

    “坐着别乱动。”

    这么说着,毛巾在真嗣的背上动了起来。

    她大概是第一次替别人洗背吧,擦洗的方式显得笨拙而不熟练。

    不过,自己被其他人擦背也同样是第一次。不,虽然也许不是第一次,但上一次也肯定是在自己记事以前的时候了。

    总觉得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随着丽手的动作,就这样把身体交托给她。

    背已经擦洗完,开始清洗头部。丽纤细的手指在真嗣的发间来回揉搓着。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很久以前,仿佛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感觉到了母亲……

    令人怀念的,手的感触。

    真舒服。如果能和绫波住在一起,每天都能有这样的待遇了吧。能不能和美里小姐交换一下呢。同样身为“监护者”,绫波可要好多了。

    真嗣正沉浸于那让美里得知了会出大事的妄想之中,这时,丽漂亮地把他头上的洗发香波冲洗干净,开了口。

    “转过身来。”

    “哎?”

    “……转过身来面朝我。”

    不容反驳的口气。

    只好无可奈何地面对丽坐着。用毛巾遮住羞处,别开视线不去看她。

    丽拿着毛巾的手碰到了真嗣的胸口。

    “在,在做什么啊。绫波。”

    “洗你的身体。”

    丽用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我自己洗就行了啦。”

    “为什么?你的手必须尽量不使用才行。”

    真嗣苦恼地抱住了头。那些十分难为情的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了。

    得想点办法敷衍过去才行。

    “稍,稍微活动一下手会比较好啊。洗身体的时候手是握着毛巾的嘛,还能起到按摩作用呢。对、对了,刚才绫波也这么做了不是嘛。所以我觉得这样做对双手一定是有好处的……”

    真嗣拼命地编织着语言。连自己都觉得,这一点也没有说服力。不过丽却好像接受了这种说法。

    “是吗。那就自己洗吧……”

    “嗯、嗯……”

    松了口气,向莲蓬头的方向转过身去。

    感觉到丽的视线笔直地射向自己。虽说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会很感到尴尬,但还是得赶紧清洗身体才行。

    如果动作不麻利一点,说不定丽又会打算帮自己洗了吧。

    面对着如此慌慌张张的真嗣,丽仅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