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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想哭的夜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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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今天也还没走吗?”

    放学后的教室内。望着和几天前一样,一个人默默地排着桌子的东治,光向他开了口。

    “有啥办法。这一整周都是俺值周啊。”

    东治答道。然而不知为什么,他显得没什么精神。

    “绫波同学她,又先回去了吗?”

    “是啊。……今天是和真嗣粘在一块儿回去的。嘛,这也没办法的啦。”

    “是这样啊?那,我再帮你一回好了。”

    光稍微有些脸红地说道。不过,东治并没有察觉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不好意思啊。那,拜托你了。”

    话音刚落,从东治的腹部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饿得发慌的肚子悲鸣起来。

    “这、这算什么声音嘛。真是下流啊,铃原你。”

    “哎……啊,这么说来,俺连午饭都还没吃过呢。”

    听到这句话,光一下子呆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基本就是为了每天的午饭而来上学的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什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倒也不是。……只是没来得及去买而已。”

    “因为铃原你总是吃面包呢。老是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哦。”

    “没啥关系的啦。毕竟俺偶尔也会去食堂吃一两次啊,虽说那儿的乌冬面也不怎么好吃就是了。”

    像是要岔开话题一般,东治莫名其妙地挺起胸膛答道。

    光不由得苦笑起来。在略显尴尬地笑了一阵之后,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宛如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

    “…………那个,铃原。我家里有姐妹三人,平时都是我负责做便当的,但因为份量控制不好,经常会多出一些来,挺为难的。……如果铃原不介意的话,到时候可以拿去吃吗?”

    “哦,非常乐意啊。要帮忙处理剩饭的话,俺随时都行的。”

    东治的回答没有半点抗拒。

    “真的吗?那么,下次我带来给你啊。”

    仿佛被东治的笑容瓦解了心堤一般,光也用雀跃的声音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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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啊,你真的替我问了吗?”

    “你还真是缠人啊。都说了不知道的啦。”

    真嗣厌烦地说道。一如往常地走在回家路上的自己和丽之间,今天却还有一个纠缠不休的剑介。

    “但是,这已经决定下来了不是吗?美里小姐不也这么说了嘛。”

    “她有说‘近期会有启动实验’,所以关于新驾驶员的介绍工作,大概会在她回来之后才进行吧。”

    “这个嘛,确实也有可能是因为驾驶员的考核还没有完成……不过今天早上你看上去很奇怪啊,真嗣。”

    “没有这回事啊。真的是还没有介绍啦,对吧,绫波。”

    真嗣望向一旁的丽。一直盯着他的丽点了点头。“并没有正式介绍”这一点的确是事实,美里只是口头通知了一下而已。

    “……我明白了啦。那也就是说,搞不好,驾驶员的人选还没有完全决定下来呢。嗯。”

    剑介一边自说自话,脸上的神色也随之恢复了不少。然而望着他的这副样子,真嗣的表情却十分冷淡。

    “……我说,你真的那么想当EVA的驾驶员吗?”

    “那还用问吗。真嗣你是被选上的人,所以不会明白这种心情的啦。……那,我先走了啊。”

    也许是对现状感到可以接受吧,剑介含糊了几句,就跑远了。而真嗣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这样好吗?”

    一边并肩走着,望着沉着脸的真嗣,丽问道。

    “就这样吧。毕竟美里小姐也说了‘这还属于机密事项’嘛……”

    “很想驾驶EVA呢,那个人。”

    “……因为还不曾因此遇到过可怕的事情……所以剑介他才会那样说的。”

    像丢弃不要的废品一般,真嗣吐出这么一句。丽用怜悯似的眼神望着他,又问道。

    “碇君你……不希望那个人驾驶EVA吗?”

    对于她的问题,真嗣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嗯。”

    “也不希望那个穿运动服的人驾驶吗?”

    “……嗯,我觉得东治也,还是不要成为驾驶员为好。”

    “但是,如果那两个人能够驾驶的话,说不定碇君就可以不用再驾驶了啊。”

    丽的这句话使得真嗣停下了脚步。望着面前的红色双眸,他的表情里满是困惑的神色。丽继续道。

    “那样一来,……就可以不必再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了啊。”

    “……是吗,说的也是呢。”

    对于丽的话,真嗣点头表示赞同,然而,他的双眸却越发迷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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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真是美味啊,大吃一惊了呢。”

    美里家的餐厅。品尝完真嗣的料理,加持不禁感叹道。

    “尽管很清楚葛城的料理有多么可怕,不过当初她对我谈起真嗣君的料理水平时,我也只是将信将疑而已呢。”

    “前辈可是说过了‘葛城小姐的料理根本不能算作是料理’这样的话哦。”

    “一点不错。……不过更要命的是,那家伙对此根本一点自觉都没有呢。”

    时间是晚上8时,被美里拜托了来照顾真嗣的加持,以及自称“丽的监护人”的摩耶,一起从NERV回来的这两人,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没做,还反过来享受了真嗣的厨艺。

    这会儿,两人正如火如荼地谈论着身在异乡的,美里“没头脑”的地方。

    而与此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个中学生则是非常安静地吃着晚饭。

    “……真嗣君,和铃原君谈过了吗?”

    意识到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摩耶问道。加持和丽一起望向真嗣。

    “……是的。”

    “谈了些什么呢?”

    “……不,也没什么。”

    “是吗……葛城小姐她很担心你呢,打起精神来啊。”

    像是要激励他一般,摩耶露出笑容。而仿佛被她的样子感染,真嗣也回应了她一丝僵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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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中并排铺着两床被褥,加持和真嗣就这样横躺在里面。

    房间里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了。

    “如果房间被他看到,会很伤脑筋的”,在告知真嗣关于加持会来的电话里,美里这么吩咐道。

    原本美里是为了防止丽和真嗣一整晚缠绵在一起,才会特意“派遣”加持来当“监视人员”的。

    不过在摩耶早早回家的情况下,这已经没必要了。说真的,他根本就没必要特地留宿下来。

    平时,就真嗣的性格而言,比起像这样睡在客厅,也是更希望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的。

    不过,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能有加持这样一个倾诉的对象,也许正如己所愿吧。

    “……加持先生,已经睡着了吗?”

    “什么事,真嗣君?”

    对于真嗣宛如嗫嚅一般的声音,加持回应道。虽然看样子他还醒着,但这样一来,真嗣反而陷入了踌躇之中。因为自己并没有特别考虑过什么想问的问题。

    于是,方才浮上脑海的话,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

    “……加持先生你,为什么会进NERV呢?”

    “还是那么突如其来的问题呢。…………这个问题,你也问过葛城的吧?”

    “是的……不过,也就只问过美里小姐而已了。”

    “她是把打倒使徒作为自己的目的的呢。”

    “嗯,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加持一时陷入了沉思。真嗣就这样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的话……是呢,大概是因为,这里是距离‘真实’最近的地方……吧。”

    “‘真实’?关于EVA的吗?”

    “不仅仅是这个啊。第二次冲击、使徒、还有第三次冲击,虽然NERV这个组织确实处在这些谜团的中心,但这同我所说的‘真实’还稍微存在着一些差异呢。”

    尽管无法理解加持话中的含义,但真嗣仍然侧耳倾听着。

    “对于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什么’……为了确认这一点……吧,如果说得简单易懂一些的话。”

    “最最重要的‘什么’……”

    “……你刚才,是在想小丽,对吧?”

    “哎……”

    被猜中心事的真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加持笑了起来。

    “嘛,不必如此害羞的啦。为了自己喜欢的女性而努力,这本来就是男人最基本的本能啊。”

    “……加持先生也是这样吗?”

    “是啊,也许是这样的吧。……不过呢,真嗣君。到头来,这依然是单方面的、纯粹的自我满足而已呢。”

    加持的语气稍微变得严肃了起来。

    “为了某人而去做些什么……虽然话都是这么说的,但这些都不过是借口,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呀。”

    “但是……如果这样能够让对方高兴的话……”

    “是啊,这样或许也就不错了吧。可是呢,人和人之间,总是有着一道绝对无法翻越的墙的。‘对方真正渴求的东西是什么’,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明白的啊。”

    对于他这番冷竣的发言,存在少许异议的真嗣问道。

    “您和美里小姐之间,也是这样的吗?”

    “……是啊,也是一样的啊。所谓的‘她’,写出来不也是‘身处遥远彼方的女性’吗,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啊。”(“她”在日语中写作“彼女”,除用于第三人称女性单数以外,作为普通名词,也有“女朋友”之意)

    真嗣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丽的容貌来。确实,自己根本说不上是“了解她的一切”。而这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寡言少语所致。

    虽说对于丽而言,或许自己也同样,是个无法完全理解的存在。

    但是,想要去了解她,想要被她所了解,这一心情是确实存在着的。

    难道说,连这种想法,也是不应该存在的吗?

    “所以真嗣君,我刚才所说的‘寻找只属于自己的真实’……那是一件非常自私的事情哦。”

    对于真嗣的逡巡,加持并没有在意,而是回到自己原先的话题上。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停止对‘真实’的追求。说到底,‘人类’不过是一种,单纯地为了自己而活着的、悲哀的存在而已吧。”

    “即使怀有‘为了对方着想’这样的感情……其实也还是为了自己,是吗?”

    “是啊,会那么想,也是为了自己啊。……不过呢,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能有‘替对方着想’的心情,对方也一定会因此而感到高兴的啊。毕竟在这个世上,无论做什么事情,最后的结果才是一切嘛。”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加持的话语,在真嗣的心中激起了一层层漩涡。

    那么,自己当初会答应驾驶EVA,也是为了自己吗?摒弃所有华丽的掩饰、漂亮的借口,到底那还是因为,是自己在渴望着“驾驶EVA”这件事吗?

    所以,现在自己才会有这种,宛如心中乌云密布一般的、令人难受的感觉吗?

    当自己听说了,“东治将驾驶EVA”这件事以后。

    当自己得知,“他也拥有驾驶EVA的资格”这一点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