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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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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叶缤纷,江采娉一袭红衣曳地的站在树下,平平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被风吹下的树叶。

    葛竞舯远远的就望见了这道美人玉树的风景,笑呵呵的飞奔直上,呼得出拳一掌打在树干上。一时间,落叶如大雨般直泄而下,江采娉愕道:“你这是做什么?”葛竞舯傻傻一笑,道:“我见这树叶子落在你身上,衬着你的红裙子挺漂亮的,所以就哈哈!”江采娉笑得直打跌,喊道:“你这个傻子!”拍掉一身的树叶,她招了招手,唤道:“你过来!”

    葛竞舯直直的走了过去,江采娉挨进他怀里,柔声道:“大哥,你抱紧我,我觉得有些冷”葛竞舯依言环抱双臂,将她搂在了怀里,鼻端闻到她发稍间的阵阵幽香,只觉薰薰欲醉,直比他喝了五十斤烧酒还要醉人。

    两人正陶醉温存,远远的骆韶卿信步走来,他见葛、江二人亲热,不好意思打搅,正要绕道回去,葛竞舯突然闷哼一声,两百来斤的壮硕身躯竟仰天砰地摔到在了地上。骆韶卿大吃一惊,晃身掠过,但见葛竞舯腰间腹上,插了柄匕首,直没至刀柄。葛竞舯倒下时,双手犹呈环抱状,一脸的错愕与不置信。

    骆韶卿手按在刀柄上,想了想,终是不敢轻易将它拔出,怕葛竞舯一口气挺不住,当场毙命。他转头对着仍站在一旁的江采娉吼道:“你干么要杀他?”江采娉掠了掠耳鬓被风吹乱的发丝,反倒从容应道:“我杀他自然有我的理由,不必向你多费唇舌。作为一名职业杀手,你因心软而失手,这倒更应该好好检讨一番。”

    骆韶卿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吃惊道:“你到底是谁?”她笑而不答,那股子柔美直叫他看的分外眼熟,忍不住脱口叫道:“你是采婷!”江采娉道:“有些时候,你不用太清楚我是谁,对你而言,作为接线人的我只是一个代号,名字并不是最重要的。”

    骆韶卿怨恨道:“你到底是谁!江采娉?江采婷?还是娉婷?或者这三个人来来去去本来就都只是你一人?”江采娉淡笑道:“随你怎么称呼,我说过的,名字只是个代号,没什么意义。”

    骆韶卿只觉有种被玩弄了的受伤痛感,一丝一丝的啃噬着他的心。好半晌,他心痛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声长啸,腰间佩带的三尺青锋,龙吟绵绵,脱鞘而出,舞起一道寒芒,笔直的朝江采娉刺去。

    江采娉动也不动,剑尖快到触到她红色的衣衫时,她忽然伸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那动作幽雅的就像平日里她在抚琴,琴弦拨动,如玉珠落盘,叮咚有声。长剑“嗡”的声荡了开去。江采娉长袖翻飞,袖子在剑身上一卷,脆脆的喊了声:“撒手!”骆韶卿只觉有股热力自剑身上传了过来,片刻间叫他的掌心烫得炙手,慌忙撒手弃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兵器,陪伴他杀人无数的三尺青锋竟会被人两招内便夺了过去。

    这是什么武功?骆韶卿自问自己的武艺,在江湖上已可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却没料到今日才出手便栽在了自己的妻子手中。他更从来不知道,他的妻子,与他结发恩爱了三年的妻子,竟会得一身傲视天下的好武功。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像个傻子,呆子,十足的笨蛋。当对面的江采娉拿着那柄原该属于他的剑冷冷的指向他时,他觉着当真是万念俱灰,一时心寒,他闭上眼,直直的将身子撞了过去。

    江采娉吃了一惊,手臂一抖,那长剑叮叮当当断成无数截,落在了地上。她说道:“你就这么想死么?”骆韶卿睁开眼,瞧那花朵般明艳的容颜,更觉揪心,冷冷道:“你还要玩什么把戏?我和葛兄空有两双眼睛,竟是睁着一双瞎眼,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好恨,恨当初怎么没认清你的真面目!”

    江采娉轻轻一颤,道:“你后悔啦?”骆韶卿厉声道:“当然!”江采娉震动不已,脚步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脚跟踩到一颗石子,脚一歪,险些摔倒,骆韶卿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待到醒悟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倏地撤回了手,对着自己的脑袋直捶,暗骂自己是头蠢驴。

    江采娉却是嫣然一笑,开心道:“卿哥,你心里仍是关心我的对不对?我我好高兴!”顿了顿,续道:“我今日做的一切,也许你都无法明白,但你只要相信,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她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样,去擦他额头的汗水。骆韶卿头一偏,让了开去,她的手僵在空中,满眼哀怨道:“卿哥!卿哥!为什么你不信我?难道你不知道,为了你,我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甘愿呀!”

    骆韶卿厉声道:“莫要再多说那些无用的花言巧语啦,你以为我和葛兄都还会再上你的当吗?”江采娉叹了口气,突然转身向北一跃而下。

    骆韶卿吓了一跳,那北面便是悬崖,江采娉这么纵身跃下,哪里还有命在?一时心急,嘶喊道:“采婷,我信你!我相信你便是!”奔到悬崖边时,已晚了一步,江采娉身子疾疾坠下,红色的衫子尽在风中翻舞。骆韶卿惊得险险昏过去,但见那直直坠落的红影忽地一顿,江采娉右手已攀住根生在悬崖上的松枝。轻轻一荡,她顺势缓缓落下,下得数丈,又是攀了根松枝,如此接连借力使力,竟转眼没了踪影。

    骆韶卿从没见过世上竟还有这等高明的轻功,一时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傻了眼了。

    那一击匕首插的很深,却没能立即要了葛竞舯的性命,他直直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竟又醒了过来。

    醒来时,他见大姐儿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趴在床边,不禁怜惜的抚摸她消瘦的脸颊,虚弱道:“大姐儿傻孩子,哭什么呢?爹爹命硬的很,阎王老爷见了爹爹都都怕的紧呢。”大姐儿见他脸如白纸,伤心哭道:“爹爹,妈妈为什么要害你?妈妈她爹爹不是说给我们找的妈妈,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妈妈么?”

    想起江采娉,他心中不禁大痛,直觉得比腰上的伤口还要痛去了百倍。那日遭刺后,他神智尚清醒,她与骆韶卿两人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这几日陷入昏迷,脑袋里乱的似千缕丝万缕麻,反反复复闪过的却尽是江采娉的音容笑貌。

    她到底为什么要杀他?若真要杀他,当初为什么又几次三番的救下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以她那般高深的武功,便是十个葛竞舯也早死一百次了,她为什么不直接一刀砍了他,偏偏选了个最麻烦、最费解的方法?难道只为了要让他与骆韶卿生前先伤心痛苦一番,折磨尽了再死去么?

    愈想愈去头疼,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再回神时,大姐儿已捧了个小匣子回来,葛竞舯认得那檀木上的镶金细纹,匣里头装的正是当初他给大姐儿的黄金银票。

    大姐儿将匣子打开,说道:“爹爹,你把这些钱都拿回去还给人家吧。”葛竞舯道:“为什么?”大姐儿道:“还了回去,他们就不会再伤害我爹爹了。”葛竞舯心头一酸,险些落泪,哽咽道:“傻孩子!傻孩子!”

    正要说话,骆韶卿走了进来,一脸严肃,说道:“葛兄醒了?太好啦!如果还能撑着住,咱们今晚就走!”葛竞舯惊道:“走?走到哪去?咱们为什么要走?”骆韶卿道:“不走不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葛竞舯道:“怎的?星月斋的人来了?他们闯过塔碉啦?”骆韶卿道:“那倒还没有,只是葛兄想一下,那采那江采娉是从哪里下山的?”

    葛竞舯心中一懔,惊道:“你是说北边悬崖?”骆韶卿道:“不错,以她的武功,能从北崖上下去,必然也就能够上来。她尚且能来去自若,更何况是四大金刚了?”一想到四大金刚的武功更是可能在江采娉之上,他就不寒而栗。江采娉已如此厉害,那四大金刚的武功怕还不知要诡异成什么样呢。

    葛竞舯道:“不错,这里不能久留,咱们得快些离开。”挣扎爬起,伤口猛地一痛,他“哎哟”声低叫,身子重又跌了回去,大姐儿慌忙伸出手去扶他,顾不得手里原本捧着的檀木匣,匣子打翻,黄金银票撒了一地。

    骆韶卿弯下腰,帮忙一一捡起金元宝与银票,捡到最后一张银票时,他“咦”了一声,说道:“这一张好象不是银票,叠得这么仔细,是什么?”将纸慢慢的展开,他面色骤变,拿纸的手微颤,手指关节泛白,绷得铁紧。葛竞舯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骆兄,出了什么事了?”

    骆韶卿目露精光,厉声骂道:“这俞享哲的狗贼,枉为了一国之相!你道这是什么?这是金人的狗皇帝写给俞享哲的一封密函!”葛竞舯一惊跳起,叫道:“什么?”大姐儿见他腰上包扎的白布又渗出血来,惊道:“爹爹,你你”葛竞舯满不在乎,只催问道:“信上写的什么?”骆韶卿道:“那金国的狗皇帝,命俞享哲暗中贿赂咱们朝中大臣投降金国——原来,这生辰纲里的金银珠宝尽是金国的狗皇帝送给俞享哲,用来贿赂朝中大臣所用。那狗贼,贵为丞相,却是个通敌卖国的奸细!”葛竞舯听的义愤填膺,气得用力一拳朝床柱打去,骂道:“操他娘的俞享哲,老子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他倒好,把整个一国家都给卖了去!”

    那床柱有拳头般粗,却哪里承受得起葛竞舯的重拳,只听吱嘎一声,床柱断裂。剩下的三根柱子支撑不住床顶,也噼啪断裂开,轰的声剧响,床榻倒塌,支离破碎。大姐儿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瞧着那一堆的破烂的床什,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一笑,逗的葛竞舯也笑了起来,他哈哈爽朗说道:“丫头,你爹爹劫了那卖国狗贼的不义之财,那可真是劫对啦!”大姐儿眨眨眼,颇有大人味的一拍葛竞舯的肩膀,说道:“爹爹,大姐儿不怪你啦,你做的好,是女儿心中的大英雄!这银子,咱们拿去给穷人,绝不还给那坏蛋!”葛竞舯道:“对!当然不能还给他!”

    骆韶卿道:“这封信原是藏在木匣的夹缝中的,若不是大姐儿方才那一摔,还真摔它不出来呢。怪不得那姓俞的狗贼这次这么紧张,居然还雇了星月斋的杀手来杀你,他是想杀人灭口呀!只怕星月斋的当家也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呢。”葛竞舯道:“那可好啦,咱们把这封信给星月斋的人看不就行了么?哈哈!”他笑得正欢,骆韶卿却给他泼了盆大冷水,说道:“不然,星月斋一向只管做买卖,国不国的对当家的而言,恐怕还远没你葛兄看的那般分明。”

    葛竞舯沉吟道:“是么?传言道星月斋的当家历练狠辣,却是不知其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弄不好他本身就是金人也说不准呢!”他言语中满是揶揄,骆韶卿却知他心中压满忧虑,只是脸上故作轻松罢了。

    当下,葛竞舯叫来副寨主及寨中兄弟,说明原委,给众人分了银两细软。又嘱咐了几句,叫他们各自散了。

    九龙寨虽是乌合之众,但这五十来名兄弟却颇讲义气,听说老大惹了大麻烦,倒有泰半数人不愿意独自离去。最后还是葛竞舯老牛脾气发了难,他们这才怏怏散去。

    叫葛竞舯唯一挂念不下的,便只剩下大姐儿他们一群孤儿,大姐儿却颇识大体,说道:“爹爹,你放心,我们绝不拖累你。我这就领了弟弟妹妹下山去,等他们长大了,定要叫他们做像爹爹一样的好人。”

    葛竞舯眼泪哗的流了下来,瞅着这一群的娃娃,抱抱这个,亲亲那个,满心的不舍。但终是狠下心肠,将孩子们托付给了副寨主,一同领下山去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