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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大福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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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福人,本来一直在大福坪上班,工作不说特别突出,至少自我感觉良好。

    因为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像更精彩,发展空间较大;也因为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应该到外面去闯闯,于是在2002年,我放弃了本单位较好的职位,毅然调出了大福坪。

    人往高处走,我的目标当然是瞄准东坪。

    但东坪是县城,一时之间进不了,我便采取曲线进城的策略:先到了离东坪不远的冷市,然后再把冷市当跳板,跳进东坪去。因此我当时踌躇满志,认为进城志在必得。

    事实上,我的好些同事确实也从冷市这一跳板起跳,陆陆续续跳到了城里的。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跳不动,比如我和楚阳君等。

    楚阳君是我极要好的同事,和我又是同乡,比我更早到冷市。

    “要不,我们先到东坪买套房?”楚阳君进城心切,曾几次劝我,先到东坪买套房子再说。

    我觉得不无道理,一方面,房价一直在涨,另一方面,好多同事把家先安到东坪当做进城的第一步。

    于是,我们就开始了艰难的买房之举。

    第一次买房是在2007年暑假,因为我和老婆孩子正在北京旅游,而楚阳君正在东坪看房,给我打来电话,说准备在金典家园预订一套房子,看我也订不。价格是每平米1100元,比较优惠,但要放定金。他强调,一个星期后,房子肯定不止这个价。

    因为我平时很相信甚至欣赏楚阳君的眼光,觉得他看得起的房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又因为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北京,于是便全权委托楚阳君,要他代我把定金给放了。

    旅游结束后,回去看房子的时候,我们发现金典家园的房子户型不错,位置也算不错,价格也划算,但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视野不够开阔。

    因为四周已是高楼林立,金典家园就被深深围在其中,我所追求的那种鹤立鸡群,视野开阔的感觉荡然无存。东坪虽说是县城,但地势并不开阔,给人的感觉很是狭窄,视野开阔的房子并不多。那种被包围,被遮当的感觉会让我很不爽。

    因此,我们义无返顾地否定了金典家园,尽管2500元定金我们只要回了1000元。

    回到大福坪乡下老家,我们便与父母说起在东坪买房一事,父母只是“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关心,也未做其余的表态,我感到有点奇怪。

    后来,我和老婆又去看了另一楼盘,资水名居。这一处楼盘地段极佳,地势平坦,邻近资江,视野开阔,这是金典家园无法比拟的。每平米1300元的价格当时尽管有点贵,我们还是怦然心动。然而,它的美中不足是电梯房。尽管电梯房是潮流,是趋势,但我们就是不喜欢电梯房。

    就这样,我们又放弃了资水名居。

    后来,我们又陆续看了另外几处楼盘,不是户型不合意,就是位置不佳,或者价格太贵,或者交房太慢,总之是由于诸如此类的原因而未能搞定。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我和老婆不说焦头烂额,至少也颇感疲惫。

    于是,我们静下心来,认真进行了一番反思。我觉得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因为上班时我们肯定住在冷市,节假日又得回大福坪,因为我的父母,我老婆的家人都在大福坪。那房子岂不是空在那里?因此,如果不能调到东坪去,买房没有多大实际意义。

    而工作的调动比买房更难。一方面我发现起跳的机会对每个人而言并不均等,而机会来临时,你又不一定能好好把握。另一方面,像我这种人,一无关系,二无背景,自己又不太会经营,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跳不动。现在把冷市作为跳板,跳到东坪去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可怕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昂扬斗志也渐渐消失了。

    于是,我决定不在东坪买房了,回大福坪去算了。

    当我们又把这一决定告诉父母时,父母很高兴,说:“好!你们回来好!”父母前后态度截然相反使我若有所思。我忽然记起若干年前,弟弟想在广东买房子,父母不支持。理由是,太远了。当时父亲说过一句话,说“他买一套房,我丢一个崽。”因此,当听到我们也要到东坪买房时,父母肯定是很不乐意,因为此时弟弟已定居广东,他们肯定不想我也远走他乡,哪怕是东坪,但父母又不想成为我在外面发展的绊脚石,因为东坪毕竟比广东近多了,因此他们只是含糊其辞地“哦”了一声。现在我明白了,他们的情感深处是反对的,只是不愿当着我们的面说明白而已。

    父母曾经到弟弟那里去住过,但他们总住不习惯,不是条件不好,也不是弟弟不孝顺,不习惯就是不习惯。这似乎应了那一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看来,父母都是乡土观念极其浓厚的人。你或许觉得这是一种狭隘保守的观念,但慢慢地,我也接受了这种观念。我不是说别的地方不好,我也不反对别人到外面去大干一番事业,但我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家乡好,毕竟,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不好也是好的。

    更何况父母年近古稀,住在大福坪的乡下,仍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就更觉得有必要回大福去了。虽说我回去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那耕作的生活方式,但对于他们这好歹是一种照顾,当然,主要是一种安慰,这也是我孝顺父母的一种方式。如果有朝一日父母离我而去,而我没能在他们身边多呆些日子,我肯定会于心不安,因为这是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到时候再来想起“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再来感叹“子欲养而亲不待”又有屁用!

    而我自己也早已过了不惑之年,虽说人到中年万事休的人生态度过于消极,但人确实需要找到一种归属,在冷市上班那种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让我不寒而栗,不堪回首。既然东坪去不了,回大福也不失为一种良好的选择。

    就这样,我就下定了重回大福坪的决心。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颇为纠结,看到同事们陆陆续续进城了,我真的好生羡慕!不说长沙、北京、上海等大都市,我竟连一个小小的县城都进不了,想想就觉得自己悲哀。仿佛别人是展翅高飞的大鹏,而我却是趴在原地的乌龟。东坪进不了,冷市又非久留之地,那我被逼无奈,只得打道回府,重回大福坪去。但这样做,我心里总好像有一道迈不过的坎。当初踌躇满志地从大福坪调出来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颇有一番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豪情壮志,根本没有想到要回去,现在偏偏要灰溜溜地回去,大福坪的老同事会不会笑话我?

    “笑话就笑话吧!”我老婆说“那是别人的事,如果说你是乌龟,那些从未调出本单位,甚至连半点想法都没有的人又是什么呢?你何苦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是啊!我何苦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我老婆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富贵岂如愿?帝乡更不期!大人物尚且有大人物的无奈,更何况我等凡夫俗子呢?学会回头其实也是人生智慧的一种体现!当初陶渊明老夫子不是也生生放弃了做彭泽令的锦绣前程,回到乡下去种地浇花,饮酒赋诗的吗?所谓有所失必有所得,正是因为他的放弃,才成就了他的锦绣诗文,才写出了归去来兮词等千古绝唱。我虽学不来陶老夫子的文章,但我可以学习他的人生态度,那就是不以“心为形役”而让自己的心灵更自由、更轻松、更纯粹!因此,我又何必怕人家笑话呢?

    于是,我坚定地调回了大福坪,并且在大福镇上买了一套房子,过起安居乐业的日子来。

    大福坪也有大福坪的好啊!大山怀古镇,福地尽朝晖。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民风淳朴,工作较为轻松,生活更加安定。

    现在,工作之余,我便种种花、写写字、读读书、唱唱歌。寂寞的时候能邀3-5好友,饮饮酒,谈谈天、吟吟诗、发发牢骚,好不惬意逍遥!

    每逢节假日,我便回到乡下老家,帮父母干干活,陪父亲喝喝酒,陪母亲聊聊天,虽然没有别人在外创业、衣锦还乡的风光,倒也悠闲自在,乐享天伦,有滋有味,也不失为一种良好的生活选择。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