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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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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血两虚,肾亏脾弱,心血凝滞,肝火郁结”

    犹带着几分的迷迷糊糊,尚初儿才从黑甜乡中幽幽转醒,便听到滔滔不绝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在说她的病情。

    初时,她半眯着眼,静静的不作声,愈听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照这说法,只怕她不久便要去见阎王了。

    这个江湖郎中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想来是要讹些银钱吧!

    尚初儿没好气的想着,心中却忍不住有着微微的失望,他们怎么不去百草堂找常大夫呢,至少常大夫的人品医术都好,不会这样危言耸听。

    “大夫,那该怎么医治呢?”

    “得先用一只老山参吊着气,然后再用血燕供着,再加上我自制的九转续命丸,应该能为她调理调理。”

    她一听到那些名贵的药材,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她不过是乞儿出身,哪有什么家财,就算这几个月琉璃庄的营生有些进项,可又哪里吃得起这么贵的药?

    蓦地,她睁大了眼,瞪着背向她的大夫,然后毫不留情地啐道:“庸医!”

    这句话声音不大,可恰恰好窜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不单单是被曲掌柜急急请来的曲醉瑶傻眼,就连伺候她的云采也急成了大红脸,连忙低声劝道:“姑娘别乱说话!”

    虽然她是个丫鬟,因为久居京城、多在富贵人家服侍,见识也不少,要知道眼前这个大夫来历可不小,若非她们去请常大夫时他刚好不在,而房笑天又突然兴致好地主动表示愿意前来,否则凭她家小姐的身分,又哪里有可能请得动这个妙手回春的尊贵之人。

    “我哪有乱说,我不过是一时气血不顺晕了过去,多休养几日也就行了,这个大夫张口就要老山参、血燕,这不是讹财吗?”

    “讹财?!”房笑天难以置信的回身看向她。

    这辈子他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便是不曾听过人家指控他讹财,不知怎地,尚初儿的诋毁让他感到有趣,心情也莫名好起来。

    尚初儿一望见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怒意更盛。

    她就不懂,这个男人是与她有仇吗?干么三番两次的诅咒她?

    头一回也就罢了,可这回却是在曲醉瑶的面前,她很清楚以这个好姊妹的性子,必然会将他的那番胡话给记在心里。

    只要一想到好友会三天两头地盯着她养身体,她的头皮就忍不住一阵发麻,对于房笑天的怨慰自然犹如雨后春笋般狂冒出头。

    “他就是讹财,我本不是什么尊贵之人,何须用上那么名贵的药材,那些买药材的银子就算是把我卖了十次也不够!”

    “初儿!房公子是许多人家就算重金礼聘也请不到的大夫,你别胡说得罪了人家。”坐在床沿的曲醉瑶皱着眉头,出言喝止。

    从来只觉得这个姊妹个性温和,待人向来不急不躁,怎么偏偏就对房笑天这个神医这么疾言厉色,半分面子都不顾?

    “我哪有胡说!”见曲醉瑶一脸的不认同,尚初儿心急,不顾三七二十一地申明道:“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听信他那危言耸听的话,弄那些什么老参和血燕给我吃,我可是不吃的。”

    虽然醉瑶嫁得好,可若是为了她撒下大把银子,只怕也对霍家无法交代,她可不想自家姊妹误信谗言,让自己推入了困境之中。

    “这事我自有主张。”不想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曲醉瑶更担心的是尚初儿的身子是不是真如房笑天所说的这么不好,如果是,以后要仰仗他的机会只怕多的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尚初儿得罪了人。“反倒是你无礼在先,你得向房爷道个歉。”

    “我才不要!”尚初儿难得任性固执又孩子气地拒绝。

    为什么她得要道歉,明明就是他胡说八道,她可不认为自己有哪里说错了。

    她就是讨厌他,很讨厌、很讨厌

    “尚姑娘无须道歉,我的确没有什么医者圣心,习医的确是讹财的一个好法子。”

    饶富兴味地听着两姊妹的嘀嘀咕咕,房笑天倒也没有丁点非礼勿听的自觉,反而还拉长耳朵听得清清楚楚。

    “你”闻言,尚初儿愕然地抬头,有些傻眼地瞪着他。

    有人能将这种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吗?他不该努力地为自己辩解几句吗?

    “所以你承认自己是庸医?”

    “我是不是庸医,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他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女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凭着他高超的医术,不知有多少人散尽千金,只为了让他把个脉、断个症,只有她,他都已经巴巴地送上门来,她竟然还嫌弃万分。

    更别说被她嫌弃他气结归气结,却还是无法撒手,放着她不管。

    要是套句他娘常说的话,他这会又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巴巴地赶到她面前被她这样嫌弃。

    房笑天的唇角撇了撇,等着瞧尚初儿怎么说。

    他以为她会大声否认,可偏偏她又出人意表,很实诚地说道:“我的身子是不怎么好,可我相信不至于需要那么珍贵的药材来吊着。”

    没想到原本一再否认的她,竟然会这样爽快的承认,房笑天不禁有些愣住,原本凌厉的目光竟染上几丝傻气,他没有说话,想看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的身体还是不劳你费心了。”

    虽然换了个说法,但说到底,她就是不相信她的身体已经随时有着颓倾的可能。

    对于这种自找死路的人,房笑天知道自己应该二话不说转身离去,毕竟依他的性子,他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但瞧着她的一脸豁达,房笑天的步履却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一扫,朝满脸忧色的曲醉瑶问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问题!”虽然讶异于他的举动,可是一想到此事攸关着初儿的身体,她便再无犹豫,很是爽快地与他连袂而出。

    他这么做是无视于她的存在吗?

    尚初儿对于房笑天的自作主张更加气恼,也顾不得身子还在虚弱,连忙要起身下榻,可她都还没挪动身子呢,云采已经先一步地按住了她,语气恭敬且坚持的说道:“房先生说过,小姐应该多多卧床休息,小姐还是再躺躺吧!”同时不由分说地压着她躺下,甚至妥贴地为她掖了掖锦被,显然铁了心地不愿让她下榻半步。

    “好采儿”尚初儿本要出言央求,她着实很想听听房笑天又会与醉瑶说出什么惑人的妖言,可是瞧着云采那坚定的神色和眸底的担忧,到嘴的话又全都吞了回去。

    罢了,她不急,早晚会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他最好识相些,要是真敢再用妖言蛊惑醉瑶乱花银子,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想着想着一股子的疲惫又袭了上来,于是她缓缓阖上了眼,最近倒真是容易犯累。

    曲醉瑶和房笑天一前一后来到正房旁的小花厅,她扬了扬手,让一名小丫头去张罗茶水,便和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房先生和尚初儿有过瓜葛?”

    都说房笑天的医术了得,却不轻易出手,原本她还以为是运气好,才能请到他来替初儿瞧瞧身子,可再对照着她异于往常的态度,心思敏捷的曲醉瑶很快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稍早之前曾经结下个小梁子。”房笑天含笑大方承认。

    如果只是小梁子,像他这样身分的男人,应该没有无聊到特地寻着这个机会来报仇吧?

    那他为何而来?

    一念及此,她望着他的眸光瞬间浮现一抹警戒,而且明显得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他发现。

    “房先生,为何而来?”

    “因为觉得有趣!”俊眸扬笑,房笑天很实诚地说道。

    很明显的,尚初儿对他的笨徒弟有意思,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可偏偏他那徒弟不但是个呆头鹅,而且还心有所属。

    常云顷之所以一心钻研医术,其实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他想这点尚初儿应该不知道吧?

    “你觉得初儿有趣?”

    “明明有着温婉的外表,性子却这么强悍,这种女人爱着了是个模样,恨着了却又是另外一个模样。”君子向来不该这样谈论一个女人,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所以落落大方地说着自己之所以心血来潮的原因。

    “所以呢?”

    曲醉瑶望着房笑天的眸光又多了一分深思。如果只是个小饼节,何以这个男人可以将初儿的性格观察得如此仔细?

    “只是刚巧她喜欢上的是我那呆头徒弟,所以我好奇她若知道我徒弟的心早就给了别的女人,她会如何罢了。”

    好奇可以成为他这么大费周章的理由吗?

    或许对旁人来说是不可以的,可偏偏房笑天就能说得理直气壮。

    “你的意思是,你是来看初儿笑话的?”听到这里,曲醉瑶的眉头完全皱了起来,一股子不悦开始在她的脸上酝酿着。

    他竞这样大刺刺地谈论着初儿的女儿心事?虽然初儿从来不曾将心底的话宣之于口,可她其实多少猜得到初儿应该是对常大夫动了心。

    如今却被人用这般轻浮的语气说出来,怎能不惹得曲醉瑶起了肝火。

    就算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分非凡,那又如何?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用这样轻蔑的心态看待初儿,她是那么的善良。

    许是和霍之天那个无法无天的男人相处久了,曲醉瑶也感染了他的胆气,忍不住想要好好教训房笑天一顿,怎料还未启口,就被抢去了话头——

    “别急着发火,我倒觉得你应该感谢我,若是我不说,你们又怎会知道我那呆头鹅徒弟已经心有所属。”

    “你”曲醉瑶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房笑天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原本对于初儿的倾恋,也是乐观其成,甚至还有着隐隐鼓励的意思,毕竟那时谁也不知道常云顷已经有了心上人。

    还好现在知道了还不迟,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知道,这真是

    “怎么,还不能服气?”很是认真的看着曲醉瑶喜怒交加好一会儿,房笑天忽然开口问道。

    “初儿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姑娘,既然房先生是用这样的心态看待她,那么我想她的身体也不适合交托于你了。”

    想了半天,曲醉瑶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至于初儿心中的那抹情苗,她自会想办法替她抹去。

    闻言,房笑天倒也不介意,只是耸了耸肩,便率性的离去。

    反正多的是人愿意花上大把银子让他看上一眼,他房笑天从来都不欠病人的。

    至于那个坏脾气的姑娘,不过就是萍水相逢,好奇过了,也就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