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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史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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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我仍然为我两年前因着急功近利而写得浮皮潦草的文字感到羞愧不已。

    初谈史铁生是在两年前,那时我14岁,读初二。其时的语文课本里已学过他的一篇秋天的怀念,因着他迥异于常人的经历,我便在这之后带着“深入研究”的心态买了这本04年出版的记忆与印象。那时我书读得少之又少,用词不妥笔力不足,再加之年幼浮躁,没待把书看完便迫不及待地赶了篇书评,以至于那篇文字在今天看来,惟有用肤浅一词来概括了。

    再谈史铁生,是在看过他的我与地坛。地坛的苦难亦是他的苦难。不免为他生之乖蹇所哀惋,为他生之顽强所倾叹。他是在地坛里想透那些人生的。想透死,终是人生一场必经,所谓死生契阔,来时不可摆脱,未到时亦毋须企盼。而死亡本身,作为一个悉心的收获者,未曾放弃麦田里的任何一粒麦穗。

    他曾是将死看作一种解脱,在那里,躯体得以救赎,灵魂得以超脱。他是想站到死里,去看生。看那些未及剥夺它欲死之强权的大逆不道之人,看他们在碌碌无为中对生心灰意懒。他说“我想人不如死了的好,不如不出生的好,不如压根儿没有这个世界的好。”“其实总共只有三个问题交替着来骚扰我,来陪伴我。第一个是要不要去死?第二个是为什么活?第三个,我干吗要写作?”我们看到,史铁生在自我困惑的同时亦进行着自我的救赎与反省,他就像有着分身之术,站在史铁生之外看向另外一个史铁生。起着一种分辨与引导。

    地坛。犹如一道神谕,赐予他一个安静的位置,这里不是别的,正是他一切的生活轨迹,他一切的罪孽与福祉。地坛里的一切生灵,一切鲜活旺盛与岑寂默然之物双双交锋塑造其身体某脉汩汩热血奔腾不息,消磨他思想之极端,态度之凌厉,终尽使其得以从死神足底行至上帝麾下,捧一把名为文字的利器,剥析曾经血淋淋的痛楚。可如今愈是剥析,愈是辗转成更为丰盛的笑靥。

    史铁生在文字领域并非一蹴而就,躯体终年固定于轮椅之上,灵魂疲于奔命。他是将苦难分崩离析,用书写予生存以动力,最终成就其文字上的良田嘉禾。他的成功在于,他的智慧并非因苦难而得以开拓,在他的身体内部充斥着一种内在的思考,这几乎成为他的特质与本能。在他文字的内里,我们始终未曾读出他对于苦难的怨声载道怨天尤人,那是一种厚积的力量不断地向外扩张。他亦渐渐懂得,把生死置之度外不是要你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而是要你将其看得平淡。于是他说“我们都已经活得那么不在意死了。”

    苦难在于它的永久性与暂时性,在于它的重复性与多样性。于苦难本身而言,任何外界因素都不能阻遏它的延伸。至多只是个乌托邦。在你战胜苦难亦或正与苦难并肩同行,苦难几乎是与尊严成正比的。对此陀思妥耶夫斯基给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解释:“我只怕一件事,就是怕我自己配不上我的苦难。”

    然而接受苦难并非意味着接受一次磨砺(这里指永久性而言),没有人这样磨砺自己。而忠诚二字亦是适合于史铁生的,他走了这么长这么久,虽不够洒脱却亦委和。而我,作为一个与他漠不相干的陌路者,惟有企盼他能够在这条崎岖多舛的路途中更加顽强地走下去,并且走得更长,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