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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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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蔓生植物。开白花。带刺。

    三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阳台上摆放着两盆蔷薇。向外伸出的藤条爬满了整面墙壁。那些藤条交错在一起,像这个季节斑驳的脉络,也仿佛思念的形状。这个季节蔷薇是不开花的,所以,这个季节是充满思念的。明箐说。

    前段时间,托朋友四处找房子。没过几天朋友告诉我找到了。然后搬过去。三层的公寓,竟然几乎没有日照。所幸的是有个不大不小的阳台。我是很懒散的人,不习惯被太多的东西牵绊,对于物质方面的东西,我实在没有太强烈的占有欲望,所以,搬进来的时候,我只带了一只红色的旅行箱,还有两盆蔷薇。明箐说,我这样不象生活,像旅行。我没有告诉明箐,其实我是害怕身边的每一件物品上面都残留着南欣的气息。

    我。南欣。明箐。永垂不朽的朋友。

    南欣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清秀的面孔,齐肩头发,修剪精致的眉毛。南欣微笑的时候能看见脸上有浅浅的酒窝。我喜欢靠近她数她长长的睫毛。南欣总是害羞的微低着头说不可以那样的。第一次见到南欣的时候,她穿黑白条纹的衬衫,露着两个膝盖的牛仔裤,头发很自然地垂在肩上。我忽然想到了蔷薇。南欣惊讶地看着我说,她最喜欢蔷薇。

    这几天明箐都会过来陪我。明箐说我刚搬过来,怕我一个人没趣。其实明箐是知道我喜欢独处的,她只是怕我一个人的时候容易想起以前,想起南欣。

    “这两盆蔷薇要不搬我那去?”明箐去厨房取了些水,然后边给那两盆蔷薇浇水边对我说。明箐的动作很小心,像在照顾一位老朋友。

    “不。不用。”我轻轻走到明箐身边,蹲下身,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明箐是最了解我的女孩。认识明箐在认识南欣之前。明箐能让我感动,我常想。

    “可是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明箐抬头看着我说。明箐的眼神很明亮,仿佛能把我的一切洞穿。明箐的头发比南欣的长很多,跟明箐走在街道上,风吹过的时候,明箐的头发飘逸。有人说,女人的每根头发上都藏匿着一个烦恼,头发越长,烦恼越多,于是我时常想,那么,明箐是不是也会有很多的烦恼呢。

    “以后我会的。”我小声地说。南欣说过,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记得南欣说过的每句话,记得关于南欣的所有细节。

    “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明箐停止手上的动作。一动不动地楞在那里。

    “那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南欣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的情绪几乎要歇斯底里了。明箐站起身来,她说她该走了。

    明箐走了之后,我站在阳台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有点心疼。那两盆蔷薇,根部微湿着,像刚喂过奶水的婴儿,明箐刚刚给她们浇过水。我知道明箐是为我好。那两盆蔷薇的身上已经有太多南欣的痕迹。

    南欣生日那天,我送她两盆蔷薇。南欣说她好喜欢。我告诉南欣要好好照顾,蔷薇花的花期很短,往往即开即凋谢。南欣说等到蔷薇花开的时候,一起见证。

    明箐推开门的时候,我还趴在地板上。我睁开眼睛,明箐站在面前一直盯着我,明箐的眼睛里有泪光。

    “为什么要喝酒?”明箐的声音有些哽咽。

    “只是想喝。”我揉着还胀痛的脑袋,晃着站起身来。转身去卫生间,顺手带上门,突然觉得想吐,于是靠着墙壁对着水池大口大口呕吐起来,我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掏空。然后眼泪不自觉的淌了下来。

    明箐在门外边哭着边说我是作践自己,明箐说她会心疼的。

    “南欣已经死了。”明箐的声音歇斯底里。我推开门,抓起明箐的胳膊,把她拉到门外,然后砰地关上门,我冲明箐喊着让她走。门外传来明箐痛苦的哭声。

    蔷薇花要开的季节。南欣一直都很兴奋。只是谁也没意料到南欣会出车祸。南欣死的那天,天空仿佛失去了色彩。南欣是准备去看望我的。车祸现场,我看见了满地的桔子,满地的血,南欣眼角挂着最后一滴眼泪。南欣穿黑白条纹的衬衫,露着两个膝盖的牛仔裤,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人的眼泪代表执着,鬼的眼泪代表爱和重生。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南欣最后的一滴眼泪,是执着?亦或是爱?

    我决定离开一段时间。我收拾完行李,然后给明箐打电话,我告诉她等我走之后,把那两盆蔷薇搬过去。明箐问我去哪里。我说自己还不知道,不过一定会有地方可去的。明箐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她还没走,就不能说回来的日子。电话的那头明箐小声哭泣着。

    挂掉电话我就打车往机场,我不确定自己要去哪里,我想应该会有一个地方能让我停歇。机场的候机室里一反常态地寂静着。人们有的翻阅报纸,有的在小声交谈,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愉悦的笑声,不远的过道口几个孩子在兴奋地玩着游戏,他们是无法理解离开一个地方和到达另一个地方的含义的。我疲惫地靠在塑料质地的椅子上,看到那狭长的队伍中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渐渐消失在通道里,我觉得自己像正要被流落于一个世人遗忘的空间。我依然只带着个小旅行箱,因为我害怕每件物品上都遗留着南欣的气息,每件物品上都能看见南欣的影子。

    浓浓的睡意开始吞噬掉我所有思绪。之后是漫无边际的湮没

    醒来的时候刚好午夜十二点。播音员播报一刻钟后飞往北京的旅客作好验票准备。于是我觉得本应该去北京的。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自动售票机,掏钱,输入数据,买票。我不觉得这只是一个盲目的决定,因为原本就是没有任何目标性。当票终于从出票口弹出来的时候,我从电子显示屏上看到自己在笑。

    入口处从外面卷进来一阵阴凉的风,我低身放下箱子,用手重新裹紧身上的风衣,再低身拎起箱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通道口走去。

    三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