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放开手

作者:囬不倒過去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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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南。

    三亚。

    终究还是选择留在南方,哪怕只是仅仅换了一座城市。

    提着简陋的行李走出凤凰国际机场,迎面而来的微咸的海风,高大的椰树,柏油马路散发的热气。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随着阳光的消失,海风带着潮湿卷起了她的裙裾。她落脚在一间看起来颇有历史的小旅馆,小而干净,有她喜欢的原木窗户和缕空花纹浅蓝窗帘。带给她干涸的心灵一点温暖。

    凌晨的时候,她上线。

    一大堆的消息潮水般涌出来。她一一浏览,有些回复,有些置之不理。直到看到了“南国有约”的留言。

    突然想起你,那种感觉好象你已经来到了我身边。还好吗?我的朋友。

    她心里暖暖的。

    良久,她轻轻地敲下一行字:我很好,谢谢关心。希望你也一如既往地好。

    没有告诉他,她已经来到了海南,来到了他身边。

    有些事,需要时间去忘却,有些人,却需要用心去怀念。

    也许,距离未尝不是一种美,至少于她,是一种安全。

    可是两天后,她患了重感冒。

    头晕,鼻塞,咳嗽,发烧。

    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整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不曾喝过。直到旅馆的老板娘,那个慈祥的中年妇女敲开了门,摇醒迷糊的她,问她,可有朋友在本地。她依稀随口念出一个号码,又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窗外阳光灿烂,鸟儿叫得正欢。

    屋里充满着米粥和姜的味道,她突然觉得饥肠辘辘。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

    戴眼镜,温文尔雅,似曾相识。这是他给她的第一个印象。

    然后他开口了:“你醒啦,饿了没有?先来吃粥。”

    她顺从地吃粥,不言不语。

    等她吃完,男子皱着眉说:“你在每个陌生男人房间里都这么自在吗?”

    “不。”她微笑着“只是因为你是南国有约,不是陌生人。”

    男子笑了,伸出手来:“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就是那位南国有约。”

    于是,她在这里落了脚。

    生活开始过得忙碌而充实。每天很早便起床,陪着一群小朋友做体操,然后教他们弹琴唱歌。这是一个很和平很宁静的世界,里面所有人都友爱和善,天真与天真之间没有隔墙。她学会了手语,学会了盲文,学会了像这群孩子一样,当命运的不公时,应该如何微笑着面对人生。

    和南国有约逐渐熟悉。

    周末的时候,两人相约去了“天涯海角”

    一片碧海蓝天中,两块大石肃立在海岸,一曰:“天涯”一曰:“海角”

    静默。

    她感慨:所谓天涯海角,所谓海枯石烂,所谓爱情,皆不过如此。

    回来的路上,他为她买了一套海南的岛服。样式简洁,质朴,色彩艳丽缤纷,图案更是争奇斗姸。穿在身上,她笑。习惯了纯粹的单一,一下子繁花似锦,还真的适应不过来。

    他也笑,只是眼里多了点她曾经熟悉但如今避之不及的东西。

    还是会上网闲逛,偶尔也会在线上跟他聊天。

    很奇怪,明明只有一墙之隔的人,却也需要用距离来交谈,因为她是一个如此内敛的女子,人前保持距离,暗地思泉如涌。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他有几天的假,回了老家。

    仿佛无所适从。

    没有隔壁每天的美食,她总是草草以方便面解决;再没有人那么细心地挑新鲜又香脆的椰子给她,帮她挖出里面的椰肉留下完整的椰壳;也没有人那么耐心地陪她在夕阳下散步,直至落日隐去,晚风吹起。

    原来,只有短暂的别离,才会让人明白,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足以蚕食一个人薄弱的意志。

    夜晚,她裹着厚厚的棉被,房子里开着暖气仍觉得发冷。

    海南的气候日夜温差可达10几度,即使是所谓的冬天,白天仍可穿短袖,晚上却得盖厚厚的棉被。她喜欢这种气候,如同感情里的爱与恨那般鲜明,拥有时极欲逃离,失去后却念念不忘。

    两天之后,她决定一个人去爬山。

    从山脚拾级而上,一步步,一阶阶,沿路绿意盎然,越往高处心越静,山顶传来阵阵佛鼓梵音,缥缈虚幻,恍若置身于蓬莱仙境。

    山顶钟鼓楼。

    她用尽全力一击。“咚”余音不绝。

    回来后上线,他的留言跳了出来。

    离开两天,最放不下的是你,可有吃饱穿暖?你是这么一个缺乏照顾的孩子,惹人怜爱。

    正看得热泪盈眶,木门被敲得震天响。

    拉开,风尘满面的他一脸急切,突然紧紧的抱住她:“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见了,打了一整天电话都没人接,我以为你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不见了。”

    他的声音里有着焦虑,更多的是难以觉察的心伤。

    原来,粗心的她忘了带电话。

    她第一次觉得,他的怀抱竟也可以如此温暖,让人心安不已。

    他继续呢喃着:“这么多年,不得不很难为情地承认,我一直无法忘记你。第一次在旅馆见到你,看到你病兮兮的,一个人孤孤零零,没人照顾。那时我就决定,不会再让你感到孤单。上天听从了我八年的心愿,已经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我不想再让你离开。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15岁认识他,八年断断继继的联系,却一直断不掉他对她的情思。这份情,让她撼动不已。现在,她来到了他身边,他对她说,不要再离开他。可是8年的时间不短,他仍是那个因为他忘不了她而感到难为情的青涩男子,会分分秒秒计算着,到今天为止,他认识了她八年一个月零九天,她来到他身边是两个月零七天19小时45分。而她,却已显千帆过尽,沧海桑田之态。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

    他笨拙地探索着她的身体,他的身体和他的气味都是她所陌生的,恍惚间竟有种罪恶感,仿佛她破坏了他的纯洁。

    结束后他们相拥而眠。他很快睡去,她毫无睡意,思绪纷飞。

    爱上一个人,亦代表你即将赋予那个人伤害自己的能力,你爱的人总有办法伤害你最深。爱情的甜美是种令人抗拒不了的诱惑,而当伤害来临的时候,那是天地间最大的一种残忍。

    她想,就这样吧,有一个爱她的人在身边,她的心或许可以安定下来。两个性格温柔的人,也许,在这场爱情的战役里,两个人的伤害都不会太大。

    元宵节的时候,经不起他的再三恳求,她答应跟他一起回他家吃年夜饭。

    两个老人,他,和她。

    她才知道,他是家里的独生子。老人对她嘘长问短,不停地夹菜给她。用蹩脚的普通话与她交谈,话里词间更是表达了强烈的抱孙愿望。

    他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她,以为她的低头便是羞涩。他并没有看到她嘴角的那抹苦笑。

    回来的路上,他兴致勃勃地向她描绘他们未来的蓝景:有一间150平方米临海的复式房,一男一女两个可爱的孩子,每天为她做好吃的食物,把她养得白白胖胖,为她买最新鲜的椰子

    那一夜他们缠绵得肆无忌惮。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停地纠缠他,热情万分。天色露白时,他终于倦极睡去。她安静地下床,穿衣,收拾行李。拉开门,转身离开。

    她想,原是两条独立的平行线,即使偶有交集,最终也会背向而驰,回到自己的轨道。

    她没有告诉他,她上一段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的爱情是如何在时间里消逝,如何把一个视爱情如生命的女孩变成淡漠如水,心似磐石的女子。

    她也没有告诉他,在那个伤她至深的人离开后,她怀孕,却是宫外孕,等到发现时胎儿已大至危及生命,动手术,死里逃生,然后医生很不负责任地告诉她,她此生再怀孕的机率几乎为零。

    这世界上有一种这叫做“争取”有一种爱叫“放弃”如果很爱很爱,只要有一点希望能在一起,都要努力去争取,因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可是如果很爱很爱,却又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使大家都痛苦而不能在一起,也许能够做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放手,给对方一个空间,还他自由。

    有生之年,她希望,从此不再爱到只能放开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