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点到的,就是张皓文。张皓文费力的背上考篮走向贡院门口,考篮里却一直在叮哐作响,让他十分头疼——乡试不比先前的三场“童子试”,不仅要考三天,而且每一天的考试强度都非常大,最重要的首场就要做七篇八股文,再有才气的考生也不可能半天就交卷,所以,考生们都要自带锅碗瓢勺,在贡院里解决自己的午饭,所以,考生们都要自备锅灶,来对付中午甚至是晚上两顿饭。张皓文的考篮李,不仅有锅,还有下人准备的饼子,他计划尽量不要生火,随便啃几块饼子对付对付。估计写了半天文章,脑袋都是晕的,谁还在乎吃到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呢?只要能吃饱就成了。为了保护参加乡试的士子们的安全,广东衙门调来了大量的兵士,这些人可不会因为张皓文年纪小就给他留什么情面,三下两下就把他全身上下扒了个干净,考篮里所有的东西也被翻过一遍,饼子都被掰碎了,这样一折腾,方才汗津津的衣服倒是凉了下来,不过一穿到身上还是难受的很,况且一身的汗忽然着了风,三扇大门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喷嚏的声音。跨入贡院,一道大门横在眼前,正是所谓的“龙门”,一进去两边楹联出自当朝首辅杨士奇之手,写的是: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张皓文还没来得及仔细瞻仰杨老先生的手书,马上就被赶进了他要待上整整三天的“号舍”,实地一瞧,张皓文完全看不出什么“两道文光齐射斗”的昂扬潇洒,只能感受着“一毫关节不通风”的闷热潮湿。广州虽然比起琼州来说富饶不少,但仍然地处大明南端,科举又兴了不过几代,中间断断续续,贡院的设施还是相当落后的。地上连砖石都没有铺,全是泥土,窄窄一条巷子被考生们踩来踩去,已经变的泥泞不堪。张皓文被领到自己的号舍坐下之后,耳边还不断响起成团的蚊子嗡嗡的叫声。他赶紧从空间取出灵水洒在四周,又将那几块破板子擦扫干净,等待着考题送到跟前。乡试首场,三道四书题,四道五经题,各做一篇八股,在张皓文看来,这考的不单单是学问,也是考生们的体力。就算是悠悠闲闲在书院里做七篇文章一天尚且紧张得很,更别说是在这环境恶劣的号房当中了。张皓文折腾了一早上,此时也有些精疲力尽,他往摇摇欲坠的砖墙上一靠,开始仔细回想唐珏曾经嘱咐过他的话:“应试之文,起笔决不可太高,也不能太低,太高则声希味淡,太低则庸俗可厌,你的文字总是读来让人感觉颇有才气,但仅仅如此,恐怕还是难以令主考官对你高看一眼。你一定要做到内含韵味,外露精光,初读令人拍案,掩卷一思却仍有余音绕梁之感,方才能一举夺魁呀……”就在这时,巡场的差役已经开始挨个叫醒在打盹儿的考生,一遍遍重复道:“快起来,考题来了,考题来了!”……这一回,眼看夕阳西斜,贡院里才零零散散走出几个人来。张皓文和丘洵、邢恕结伴出了场,却仍不见韩景春的踪影。他们来到贡院对面的茶铺坐下,确是谁也无力再多说一句,只是要了壶茶默默喝着,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看见韩景春摇摇晃晃出了贡院大门。张皓文他们结了茶钱迎上去,韩景春一脸苦闷,摇头道:“这么多年没有进过科场,果然生疏了呀!况且十二、十五还各有一场,如此连日奔波可该怎么是好呢?”张皓文早料到韩景春不堪奔波之苦,已经让张吉在附近给他定下了一间客房,之前怕韩景春嫌他破费,一直没有告诉他,如今见韩景春确实体力不支,这才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他。韩景春这时果然不再推却了,他好好感谢了张皓文一番,便跟在张吉身后去客栈歇息了,而张皓文他们三人还是回到了平日所住的小院中。接下来一连两日,张皓文他们三个几乎都躺在床上休息,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还各有一场考试,不过考试的内容不如首场重要,分别考的是诰、表一类公文的写作,还有策论。一般乡试过后,八月底就要放榜,如此短时间内考官要将众人所写的文章一一读过,根本就不太现实,所以,考官最注重的是首场、首篇八股,只要首场首艺做得好,其余文章又没有太大问题,十有八九就能过关。张皓文直觉七篇文章虽然不能说做的花团锦簇,但是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尤其是首篇四书文“为之者疾,用之者舒。”他的破题是“王者生财,有用心于为与用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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