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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故作生气:“你如把我当外人,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七七忙道:“至衡不敢!”
崔氏轻轻把她拉得靠近,把簪子给她插在发髻上,灯光下见她细瓷般的肌肤透出胭脂之色,眼眸清澈,脸色娇艳,不禁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笑道:“多好看,这两天可不许给我取下来。”
轻轻吸口气,道:“这屋子里炭气重,我们去园子里走走,你若想看戏,现在正演着白蛇传呢。”
七七笑道:“不敢看戏了,婆婆在家里还等着,太晚回去不好,便陪姐姐走走就是,还望见谅。”
崔氏便带着她到园子里转了转,就在走廊里指指点点,花园中种着一大片腊梅,满树满枝都是金色花朵,幽香浓郁,七七闻着花香,忍不住微笑赞好,崔氏见她喜欢,便吩咐用人给她折了好几枝让她带回家里插瓶。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崔氏便叫人派车,七七说家里来了司机的,便让佣人传了话,过了一会儿,小蛮腰过来接了七七走,崔氏热情相送,直见七七的车离了雷府,方慢慢折了回去。
回到屋里,却见雷霁坐在适才两人坐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七七的那对耳环。
崔氏似笑非笑,懒洋洋地道:“这样一个小嫩雏儿,都还没长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把你勾得神魂颠倒,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对个女人这么用心。”
雷霁不语,那耳环如一朵娇弱的小花,微带香泽,淡然芬芳,他眼中闪出一道复杂的光芒。
“好了,你现在想怎么办,我好安排。”崔氏斜靠门边,眼带一丝嘲讽的笑意。
“什么怎么办?”
“虽还只是个花骨朵儿,你既然要,那便摘了来,要养着也好,还是只闻闻味儿就作罢,好歹一句话,省得以后我再闹心。”崔氏冷笑道。
雷霁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既然还是花骨朵儿,就让它先慢慢开着,还没开透的花,摘了下来反而不好看了。”
……
街上虽依旧办着灯会,游人如织,但盐店街一天之内关了近七家盐铺,虽说只是暂时禁运,但热闹的繁华里,依然掩不住萧条之气。
初五那天,雷霁的夫人崔氏与清河天主教会联合举办了一场慈善捐赠会,为因“二刘之战”而家破人亡的流民募捐,运丰号与天海井自然全力支持,在白沙镇和盐店街都设了募捐点,清河当地的学生自发组织在募捐点服务,四处散发慈善传单,一些盐号因怕得罪雷霁,又想赶紧讨好,也均积极响应,就连段孚之,这个月虽然不卖盐了,却还是把盐铺的大门敞开,让伙计们候着,说一旦有募捐活动需要帮忙,他们就随时出力。
一大早,静渊便去了码头,七七则陪林夫人去了趟妙观寺,妙观寺是个尼庵,供着一尊明代观音,林夫人时常去寺里听经吃斋,没少捐香火。住持见林夫人和七七来了,笑着合手迎上,道句万安,将二人引入贵客室,奉上香茶。
七七取出林夫人要捐的银钱汇票,恭恭敬敬交予住持手上。住持说声阿弥陀佛,道了谢,因问两人是否用过早膳。林夫人笑道:“就想来吃点清淡的,见笑了。”
住持一笑,忙安排斋饭,稍作了一会儿,尼僧就从厨房端来了白粥细菜。
七七一看,见那粥煮的极为融合,几碟凉菜倒是精致,有翡翠似的莴笋丝,切得如春雨般细密晶亮,另一叠干丝,垒成寿面的形状,堆在一碗白笋汤中。
七七不由得奇道:“这可是扬州的吃食,想不到贵寺竟也有。”
那住持笑了,道:“小夫人好眼力。这两日鄙寺倒真有位扬州来的女施主,因初来清河,想是有些不如意,便在寺里住了两三天,正巧最近有些流民从荣昌附近过来,她帮着我们厨房做了些食物。我见她心灵手巧,便让她教着我们的僧人做了些特色的细点。”
七七笑道:“原来如此。”
林夫人夹了一筷尝了,点点头:“味道还真是不错。”
七七微笑道:“母亲若喜欢吃,我也去学着做做。”
林夫人淡淡地道:“罢了,便让你每天烧个茶,也不知道就有了多少别扭,你的孝敬,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敢当了。”
七七嘴角轻轻一动,待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有些难受,便默不作声陪着林夫人用了斋饭。
出得斋堂外,住持一路陪着,路过厨房,对七七笑着朝里头一指,道:“小夫人,那就是扬州来的那位女施主。”
七七从窗边朝里一看,见一身材苗条的女子,年龄约莫二十出头,松松挽着一髻,眉似新月,肤色如江南菱角般白嫩,好秀丽一张脸庞。她正微笑着跟厨房做饭的尼僧小声说着话,纤纤素手抱着一个瓷盆,里面用水浸着新笋。
这场景便如一幅画儿一般,七七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女子侧过头,见窗外一个相貌极美的妙龄**正笑盈盈看着自己,目光友善,她却如受到极大惊吓,脸色顿然一僵,手一松,瓷盆掉落在地,水溅得她满身都是,她慌忙说了声:“对不起!”多么生涩的口音!她脸色苍白,蹲下身子,捡着地上散落的竹笋。
七七心中奇怪,想进去帮忙,林夫人已走到前面,不耐烦地回过头:“至衡,你磨蹭什么?”
住持道:“小夫人快随太太去吧,这里自有人照应。”
七七应了,忙加快脚步,跟着林夫人出了寺观。
…………………………
兴记等盐号因得罪了雷霁,几天来货物滞销,盐包堆在码头,没有运盐号敢为他们承运。德昌荣是清河最大的一家运盐号,孟家和林家的盐多由他们来承运。如今兴记等落了势,善存特意打点了些钱,让德昌荣帮着兴记等盐号好歹运一点去就近的地方,但稍远一些的地方,德昌荣怕惹上军队捣乱,怎么也不敢接。
兴记等盐号的几个老板,平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一次却纡尊降贵,亲自到码头上找到些中等规模的运商,左磨右磨。
兴记老板廖葆初拉着一个叫胡正卿的运商,连连送上银票,陪笑道:“我们也是十来年交情了,您便接了我们这单生意,就送到绵阳,陕西的我也不送了,路上肯定不会有问题!我另外请些人来护送便是,袍哥那儿我去打招呼,”
胡正卿脸上只是苦笑:“我不是不敢送,只是怕接了你这单货,收了你的钱,送了出去,还没到绵阳,就被雷师长他们扣下了。老哥呀,谁让你倒霉给刘文辉送盐呢?如今你且再等等吧,你也知道,四川现在打得乱七八糟,指不定今天落势的人,明天又会上台。”
廖葆初跺脚急道:“我这盐一天运不出,就一天搁在码头上受潮,灶上的火天天燃着,哪儿是在烧盐啊,简直是烧心!”
静渊在一旁远远听着,兔死狐悲,心里滋味颇有些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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