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杭心里咯噔一声。易飒终于提起易萧了。他放下书,转身朝向她,胳膊叠到c黄沿上,下巴搁上去:&ldo;易飒,你姐姐的事,你是不是很难受啊?&rdo;易飒说:&ldo;也不是,人跟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我跟我姐姐没来得及相处过,我真谈不上对她怎么亲。光记得她漂亮,还有她不喜欢我、总欺负我了。&rdo;&ldo;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啊?&rdo;&ldo;我也不知道,后来长大了才听云巧姑姑说了点。说是当年,还是实行计划生育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一对父母,只生一个孩子很正常。&rdo;加上易萧都快成年了,易九戈夫妇也有了年纪了,谁也没想到,还能再怀上。&ldo;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大好,怀我的时候,年纪又大,产检的时候,医生不建议要,说对产妇很危险,我姐姐陪着去的,回来了就冷着脸,跟医生一条战线。&rdo;&ldo;我妈没舍得打掉我,最终还是生下来了,但身体更差了,好像又出现了什么并发症,没几个月就去世了。&rdo;&ldo;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我姐姐不待见我,跟我说话从来没好气,一不耐烦就吼,再就揪我耳朵,厉害的时候,能把我揪拎起来,她也真不怕把我耳朵揪下来。&rdo;她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耳朵。&ldo;我一直觉得,她不喜欢我,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她,但是……&rdo;但是在穹洞里,都没什么催泪的对话,易萧只寥寥数字,只轻轻捏了捏她耳垂,她心里头,好像就有什么东西,被浩瀚而来的水流冲涌着崩塌、远去了。生平头一次,她想问别人,问一切见过易萧的人‐‐她的这个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宗杭也答不上来,他跟易萧的接触一直流于表面,能拿来说的,只有干巴巴的几次对答,还有&ldo;破鳄&rdo;的那一次。但这些,易飒都听过了。感冒药催眠的效用渐渐上来了。易飒阖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还盘桓着那个问题‐‐易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梦里都在找,找到野草长过了膝盖的窑厂,从堆砌的红砖间抽出黑色的笔记本,打开了,每一页都是空白。不知怎么的,又到了空荡荡的地下道里,像地铁的通道,空无一人。她往前走,两边的走廊广告框里,原本是最新的影讯、最火的明星、最的综艺,渐渐的,都成了一面面太极盘的挂钟,空寂处忽然传来类似地铁进站的声响,无数挂钟的s形走针齐刷刷开始计时。滴答‐‐滴答‐‐人声渐渐鼎沸,无数呓语般的轻音响在四面八方。&ldo;来了,它们来了……&rdo;易飒回头。廊道的尽头处,涌出大量的人,形色匆匆,很快到了面前,又和她擦肩而过。仔细看,这些人跟她也没什么不同,或西装革履,或纤腰楚楚,为着生计生活,东奔西走,马不停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ldo;易飒!&rdo;谁啊?又叫了,语气焦灼:&ldo;易飒,易飒!&rdo;易飒睁开眼睛,看面前的宗杭,又低头看自己,手上一颤,手里断了的勺柄就掉到了桌面上。她居然坐在桌子前头。桌面上划满了字,仔细看,都是重复的四个字。‐‐它们来了。宗杭脸色都白了:&ldo;你睡着了,忽然又爬起来,眼睛发直,问你话你也不吭声,到桌子前坐下,拗了柄勺子就开始写字,一直写,一直写……易飒,你怎么了啊?&rdo;易飒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她隐隐有种感觉:姜骏和易萧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而她走过的路,未来宗杭也必然经历。有些事情,得抓紧了。丁家向来依黄河而居,丁长盛的窑厂,不可能脱得了黄河流域,易飒计划一路向北,途中等丁玉蝶的消息,等不到再作其它打算。之前赴姜家的这趟金汤,她是开摩托车来的,车子还停在最初上船的码头附近,所以先回去取车,开摩托车到南昌,从南昌再包车北上。易飒结清了旅馆房钱,带宗杭和乌鬼上了辆私营小面的。车子摇摇晃晃开起。乡村线的小面的,乘客不多,舍不得开空调,为求风凉,车窗都大敞,易飒靠窗坐,支颐看平静大湖,天气不错,湖上波光点点,舟船如裁叶,线线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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