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汉白杵在脚下那方地砖上,发懵、胸闷、难以置信,恍然间把世间疾苦的症状全体会一遍。回屋经过纪慎语的窗前,他不痛快地发声:“行事乖张,聪明无益。”纪慎语丢出一句:“心高气傲,博学无益。”不跟人顶嘴能死了!丁汉白再不多说,回房间吹冷气睡午觉,翻覆几次又拿上衣服去冲澡,好一顿折腾。统共睡了俩钟头,醒来时怅然若失,无比暗恋那本旧书。他套上件纯白短袖,薄薄的棉布透出薄薄的肌肉形状,放轻步子走到隔壁窗前,想看看纪慎语在干什么。要是在睡觉,他就进去把书拿出来。是拿,不是偷。丁汉白学名家大师,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偷吗?门开窗掩,他在自己的院里当贼,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先看见空空如也的床。目光深入,看见纪慎语安坐在桌边,也换了衣服,脸也洗净了。纪慎语凝神伏案,面前铺着那本旧书,现在不止旧,还残。手边是乳白胶和毛笔,还有一瓶油,他在修补那本书,开门通风能快一些。丁汉白认识那瓶油,他们保护木料的一道工序就是上油,他明白了纪慎语在干什么。蝉鸣掩住窗子推开的声响,他从偷看变成围观,倚着窗框,抠着窗棱,目光黏在对方身上。日光泼洒纪慎语半身,瞳孔亮成茶水色,盛在眼里,像白瓷碗装着碧螺春。颈修长,颔首敛目注视书页残片,耳廓晒红了,模糊在头发上的光影中。那双没茧子的手极轻动作,滴胶刷油,指腹点平每一处褶皱,最稀罕的是毫无停顿,每道工序相连,他处理得像熟能生巧的匠人。纪慎语弄完,鼓起脸吹了吹接缝。人家吹气,丁汉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张嘴,手一使劲儿还把窗棱抠下来一块。纪慎语闻声回头,怔着和他对视,他扶着窗,毫无暴露之后的窘迫,反光明正大地说:“把胶拿来,我把抠下来这块粘上。”窗棱粘好,人也好了,彼此虽不言语,但都不像生气。纪慎语把晾好的书拿出来:“师哥,给你看吧。”丁汉白差点忘记是来偷书的,妥当接过:“配我那堆残片看正好。”纪慎语心痒痒:“我也想看。”他们俩坐在廊下,共享一本书,之间放着那堆出水残片,丁汉白条理清晰地讲解,瓷怎么分,陶怎么分,纪慎语眼不眨地听,一点即通,过耳不忘。丁汉白忽然问:“你会修补书?”纪慎语揶揄:“瞎粘了粘。”对方没继续问,他松口气接着看,日落之前不知不觉把以骄奢淫逸为耻。“这批东西质量一般,不用纳在太显眼的地方,外地同胞来了以为咱们没好货。”丁汉白指着展厅北面墙,“解说牌还没做出来?鉴定报告都给你们好几天了。”他不等对方回话,目光一偏看见个窈窕倩影,立马上前搭人家肩膀:“这是谁家漂亮姑娘啊?”姜采薇吓一跳,转身后吃惊地看他:“你怎么在这儿?!”丁汉白说:“我工作啊,一早就被单位叫走了。”他说完闪开一步,露出旁边的女孩子,“行了,我找你们馆长去,你俩聊吧。”那女孩子叫商敏汝,和丁汉白自小认识,而且与姜采薇既同岁,又同学,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两个姑娘亲亲热热地凑一起了,丁汉白还要接着忙,他转念一想姜采薇突然来博物馆干吗?姜采薇拍他肩膀:“我带慎语来的,他就在那边,你找找。”丁汉白目光发散,在来往的游客中搜寻数遭。本来博物馆的灯光一向柔和,看谁都慈眉善目,但大家都是走动的,就一个身影停在原地,半天没挪地方。丁汉白把笔塞兜里,大步走完不远的距离,走到对方背后,假装讲解员:“松石绿地描金折沿盘,圈足细致,胎骨上乘。”透明玻璃蒙着光,人立于前会映上一点,丁汉白不看盘子,看着纪慎语映上去的轮廓,待纪慎语扭脸,他垂眸发言:“一个盘子就看这么久,你得逛到什么时候?”纪慎语没想到丁汉白会看见他,更没想到丁汉白还这么落落大方地来打招呼,他也确实在原地站久了,于是往别处走,可丁汉白跟着他,他便说:“小姨带我来的,我自己逛。”丁汉白仍然跟着,听不懂人话似的:“你看那白釉的菱形笔筒,跟我书房里那个像不像?”纪慎语没吭声,斜着进入内馆,丁汉白也进,看一眼手表盘算时间,想着失约不地道,既然对方来了,那能陪多久就陪多久吧。谁成想纪慎语根本不需要,甚至忍无可忍:“你老跟着我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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